太醫院弄出來給這些民間大夫住宿和學習的院子,跟上一回的一模,佔地不算太大,還被安排在略顯偏僻之處,這對葉清溪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如今,蕭洌和她,再加上一群伺候的浩浩蕩蕩來到此處,太后那邊不知有沒有收到訊息,太醫院的院使倒是及時得到了使役的通報,匆匆忙忙迎出來跪下迎接皇帝。
蕭洌目光往院使身上瞥了眼,這個歲數大得已經能當清溪的爺爺了,他很滿意。
“平身。”蕭洌隨口應了一句,轉頭問葉清溪,“往常你在哪兒授課?”
葉清溪見那院使起身後因為蕭洌的話而詫異地看了過來,不禁想捂臉躲起來。因為太后的懿旨,太醫院的院使和院判都管不著他們,而葉清溪也很識相,關起門來自己玩,儘量不互相打擾,因此至今院使也不過就知道那群“山野村夫”天天在殺生,根本不知道竟然是葉清溪這個女流之輩在授課。
“其實也不是授課那麼厲害……只是與他們互相切磋罷了。”葉清溪小聲說了一句。
蕭洌不在意,他再問:“那在何處切磋?”
葉清溪心裡長嘆一聲,指了指前方。
蕭洌邁步就走。
葉清溪連忙跟上。
院使見皇上理也不理自己,一時老臉有些掛不住,傲氣使然,他也沒去湊熱鬧的意思,掉頭便回了。
葉清溪人還沒走到,便叮囑一個內侍:“你去通知一聲,說皇上來了。”
那內侍領命忙要走,誰知卻被蕭洌一聲喝住:“不許去!”
葉清溪臉色垮下來,竟連一點點時間都不肯給麼?好歹給他們一點往臉上抹香灰的機會啊!
蕭洌說著已大踏步來到了院子,他想了想,忽然退後,示意葉清溪先進去。
奸詐!
葉清溪心裡給蕭洌下了個評語,只得無奈地推開院子門。
院子裡有一些人正在炮製解剖後的兔子肉,反正他們也只是簡單地解剖而已,沒往裡打任何東西,自然可以拿來打牙祭,有些人正在葉清溪特意設定的所謂“讀書角”看書,互相間探討問題,以及葉清溪留的作業——目前主要就是些數學上的四則運算,對她來說,出這種題連腦子都不用動。
衛桑本來在練葉清溪教他的冥想法,剛一睜眼,就見她推門進來,不禁面上一喜,迎上來驚訝道:“葉姑娘,你怎麼此刻來了?”
她之前都是上午過來,下午至晚上是不來的。
隨後,衛桑便看到了葉清溪那黑猶如鍋底般的臉,他剛要說些什麼,只見她頻頻眨眼,似乎是眼睛不大舒服。
他關切道:“葉姑娘,你可是哪裡不適?”
葉清溪咳了一聲道:“衛大夫……皇上來看你們了。”
葉清溪這話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原本注意到葉清溪過來的大夫們本就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這邊,聽到她這麼說,正在處理兔子肉的嚇得兔子肉都掉了,隨後他慌忙起身,將手在身子後擦了擦,慌慌張張地看了過來。讀書角那邊的幾個大夫登時踢翻了不少張凳子,驚愕地看過來。
蕭洌跟在葉清溪身後進門,衛桑聽到葉清溪的話先是一怔,隨即下意識地往她身後看去,見到那個穿著黑衣一身氣派的男子,他甚至來不及看對方的模樣,便慌忙跪下,口呼萬歲。
其餘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蕭洌邁步進來,環視了一圈,道:“都起來吧。”
眾人忙口中稱謝,隨即誠惶誠恐地起身。
蕭洌的視線從所有人身上一一劃過,越看他的臉色便越是青黑,最後落到衛桑身上,想到之前聽到的他與葉清溪說話時的那種關心和親暱,他便覺得胸腔中有一陣火在熊熊燃燒。
“清溪,這些便是你的學生?”蕭洌走上前來,單手一撈攬住葉清溪不盈一握的細腰,神情倨傲地說。
葉清溪平時很注重這些年輕大夫的臉面問題,從不自稱老師,更不會將他們當學生,如今被蕭洌這麼一說,她有些著急,忙道:“不是學生,我也從他們身上學了很多。”
蕭洌不理會她的強行解釋,繼續道:“清溪,不帶我進去看看?”
葉清溪心裡哀嘆一聲,破罐破摔地領著蕭洌往裡走去。
蕭洌先在院子裡停了停,再到讀書角看了看翻了翻,最後進了正間,葉清溪平常跟這些年輕大夫“交流”之處。都是極為普通的地方,沒有什麼特別的。
蕭洌站在正間,裡頭只有一個葉清溪,其餘人都沒敢進來,只能在外頭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