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病好。”她猶豫了一下,看著他,“在外面吹冷風不不好。還是你先進吧。”
“我早就沒事了,這點病算不得什麼。”他很快搖搖頭,而後聲音柔和下來,“我的身子壯得很,還是你先進吧。”
“……那我先進去了。”
“好。”徐斯臨點點頭,踱開了幾步。
過了一會兒,青辰打韓沅疏的屋裡出來了,發現徐斯臨還在那等著,維持著一開始的姿勢。
天空中已經開始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廊下,他負手站著,下巴微揚,望著開得正盛的臘梅和遠方的天空,眉眼間有種寧靜之感。
這一幕,竟讓青辰忽然有種他變成熟了的感覺。
以前他總算一副嬉笑佻達、乖張孤漠的樣子,讓人覺得他有些複雜,但共同經歷了這幾件事後,又讓她覺得他好像也挺簡單的。
對於連累老師的事,她並不怪他,知道那是他性情使然。她也看得出來,他心裡是內疚的,否則也不會想要站出來,道出實情。
青辰不由輕輕搖頭,她對他的感覺有些矛盾,說不上來。
她走過去對他道:“我說完了,你進去吧。”
他轉過頭來,點點頭,然後不經意地問:“你方才與韓大人是不是說修堤壩的事?”
“嗯,是的。”
“他答應用你的法子了嗎?”
“還沒有。”韓沅疏只是一味地挑剔她的提案,是否打算採用他還沒有說。
“他是個固執的人,脾氣大。”他垂眸看著她,眼中露出關心安慰之色,“你別太放在心上了。”
“嗯。”她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好。”徐斯臨應了一聲,就見沈青辰擦著他的肩過去了。
她雖穿著冬裝,可背影依然纖細,衣帶系得很鬆,隱約能看出腰部略細。打腰部到靴底的長度很可觀,可見那雙腿也是又長又直的。
身材比例這麼好……他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
半晌,徐斯臨才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情緒,請示入了韓沅疏的號房。
與此同時,臨近年關,皇帝朱瑞難得理政,召了各位閣臣入乾清宮。
朱瑞平常疏於政事,要過年了,他總得知道這一年都發生了什麼事,明年開春官員們上京述職時他才好心中有數。
各位閣臣就分管之事一一彙報,朱瑞邊喝著西湖最後一茬龍井嫩尖,邊聽他們講。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今年大明雖沒趕上大戰事大災禍,但各地的小災小鬧還是不少,他之前偷懶沒過問,如今連著聽這一樁樁一件件,雖都不是大事,但螞蟻咬多了那也是會肉疼的。
內閣裡的事務各有分工,但這些年來多半事務都是宋越在管。現在他退出了內閣,閣臣們越彙報越是底氣不足,生怕朱瑞追問,因為大多他們都不知道。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等各人陳秉完,朱瑞果然就問了。五十歲的張閣老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沒答上來。
朱瑞心裡很不痛快,只是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內閣少了個能幹的宋越,要是再將這幾個人罵跑了,那就真的沒人替他幹活了。
一想起宋越,他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這臣子太能幹也不是好事,離了他好像是少了條臂膀一樣難受。
閣老們罵不得,那就只能喚六部堂官來罵。為了一會兒罵得有理有據,朱瑞便先召了六科給事中來。六科給事中對應六部,負責監察和稽核六部的工作情況。他把他們召進來,讓他們先打一下六部的小報告。
在這六科給事中當中,有一位任期不過三個月,時刻想逞威風卻被下了威風的人,他就是周世平。
周世平生平第一次進了乾清宮。
邁進那金碧輝煌的大殿時,他的心中既緊張又有些激動。他與宋越是同鄉,向來只有仰慕宋越身居高位能近天子之身的份,不想自己也有一天捱到了權勢的邊兒。
進了殿後,周世平悄悄看了閣老們一眼,沒有看到宋越,一時想起宋越被逐出內閣了,心裡竟有種終於勝了他的得意滋味。
朱瑞三言兩語發了話後,各科給事中就開始彙報各部情況。工科是六科中的最後一科,前面五科的給事中打完小報告,皇帝朱瑞的臉色已是發黑。
周世平自認是個聰明人,堂官的小報告他可不敢打。但是堂官以外的人他就沒必要客氣了,比如說——只有六品的主事韓沅疏。
韓沅疏那茅坑裡臭石頭,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就是他周世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