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七寸,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再一回過罷,天色已然明亮,圍籃裡昨夜的熱水早已冷了。
寶如叫了青蘅進來,在隔間替她兌水,倆人淺聲的閒聊著。
季明德在臥室中收整著佩刀,隔間裡隱隱透出一絲草藥複雜微苦的香氣,顯然,寶如又在熬藥洗身子。
她雖昨天夜裡答應給他生個孩子,但今早又在用藥汁洗身子,仍是怕懷上孩子。
其實也許不必三個月,他就能回來了。
上輩子,得知懷孕之後,她站在廚房門上,手捂著空蕩蕩的小腹,一手叉腰,笑的頗有幾分理智氣壯和自豪,小臉兒羞紅的樣子,他一生也忘不了。
多希望過兩個月回來,她能站在這簷廊下,有個微鼓的肚子,然後笑著迎接他。
他願意俯首而跪,肝腦塗地,毀滅這世上所有潛在的危險,只求她能把季棠生出來。
但顯然這條長路漫漫艱難,此番努力不得,恐怕得從秦州回來,再接再勵了。
臨出院門時,季明德回頭再看一眼院子,嫣染又回來當差了,臉色慘白如死人一般,望著他時,眼中也沒了原本那種對於男子的渴望於好奇,一回記性長足了,知道他是個魔鬼,這很好,淺顯無知的小丫頭們,知道怕就好。
他總覺得還有潛在的危險,卻不知究竟來自何處,往外邁著步子,仿如還在孩童時,走夜路,忽而覺得背後有鬼,於是一步疾比一步,一口氣提在心頭,卻究竟想不出來,那危險究竟會來自何處。
“王妃還未回來?”他忽而回頭,問跟在身後的寶如。
寶如一笑:“王妃並不常常在府的,她時不時要去洛陽或者咸陽等地的莊子上息養,大概十天半月才會回呢了,你莫操心了,我不會有事的。”
季明德再回頭,盯著寶如,生離死別一般。
“若能追上少瑜,也別把他帶回來,讓他在秦州待著。”寶如憂心忡忡道:“昨夜我亮了血諭,這府中耳目眾多,只怕風聲早傳出去了。若叫長安城的人知道他是先帝骨血,只怕他從此就沒有清靜日子了,要麼做皇帝,要麼死,除此沒有別的路走。”
可憐的李少瑜,本該在長安城鬥雞走狗過一生的,因為那封聖諭,想篡位的人要殺他,想顛覆李少陵的人要簇擁他,巨大的利益同樣伴隨著掉頭的危險,於他來說,實在太不值得了。
季明德還要遲疑,寶如再推一把。
他再不走,那幾個大丫頭都要叫他嚇斷氣了。
並肩騎馬,季明德時時回頭,城樓上的寶如已成一個小黑點兒,在風中搖擺著。
“你這討兵權的法子,普天之下,無人能想得到。”李少源在馬上高呼:“但打仗不是打家劫舍,季明德,土蕃五十萬兵馬雄峙於關,就憑你那點打家劫舍的土匪野路子,壓根打不得仗。
若果真還想活著回長安,指揮權交到我手上,我手把手教你,戰功全歸你,如何?”
季明德笑了笑,半天,才吐了幾個字:“去了再說。”
其實李少源人是好的,心也是正的,唯獨想帶著寶如私奔這一項,季明德此生不能放過,前路漫漫,他有的是法子折磨他,給他苦頭吃,以平復心中那根抹不去的刺。
同時前往邊關打仗,尹繼業走的時候滿長安城以相送,呼聲震天。
李少瑜走的時候三更半夜,連守城門的門吏都在笑話,問世子爺可知道土蕃方向,還故意指著讓他往南去。
季明德和李少源唯有一紙諭詔,便要去接手秦州兵備,送行的,亦只有寥寥幾人。
皇權沒落於將權,這便是最直觀的展示。
寶如和李代瑁,李悠然三個站在明德門上相送,一個恨不能殺了一個的兄弟倆,身後不過幾百護衛,在騰起漫天黃沙,決塵而去。
李代瑁回頭望著寶如,她站在他身後,微揚著下巴,手與悠容相牽,依舊在遠眺。
她是一切動亂的根源。從三年前接過先帝那份血諭開始,自己顛沛流離,也攪動的整個大魏王朝上下動盪。他曾下狠心逼迫過,放棄過,像處理一堆用過的宣紙一樣,將她丟棄過,可她又頑強的回來了,從現在開始,是除了老太妃之外,榮親王府第二位祖宗了。
像季明德那樣的男子,手段狠辣,出手凌厲,能於絕境中殺出條血路來,一路從秦州殺到長安。若是個乖巧聽話的兒子,再有李少源佐備,李家江山,終將從先帝手中就養虎成患的尹繼業手中掙脫梏桎,他便下九泉,也無愧先靈。
只可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