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
經過昨夜倉惶的逃亡,又今天被一眾土匪逼著逛了回水簾洞,寶如又困又累,大約累皮了,居然睡不著,滿身又熱又熱。一顆心兒怦怦直跳,兩鬢不停突突,管都管不住自己。
不一會兒院門咯吱一響,再一聲清咳,是季明德回來了。
他腳步沉沉,當是進了廚房後那耳房,不一會兒出來,氣急敗壞問道:“娘,我的床了?”
楊氏哦了一聲:“拆成板子生火了,怎的,西屋那嶄新的大床睡不下個你?”
寶如聽著腳步聲已至,不及穿衣,連忙鑽進了被窩裡。也是奇怪,她一顆心又怦怦跳了起來。
季明德在院中站了片刻,終於撩簾子進來了。
寶如剛抹完精油,滿室馥郁濃香,訕訕兒的笑著,圓眼睛圓鼻子圓臉,一張小臉無處不甜的小丫頭,裹在被窩裡,微微隆起的鴛鴦戲水面兒錦被,勾勒出她瘦而修長的身形。
季明德覺得牡丹香氣濃而霸冽,全然不如寶如身上那股少女香氣更好聞,但這種直白的香氣太過濃烈,他此刻兩鬢突突,那還需要吃加料的餃子?
“怎麼還不休息!”季明德解了外衫,往牆上掛著。
寶如忽而一聲嘆,趴起來問道:“明德,你在隔壁這麼久,是跟胡姐姐聊天兒麼?”在床上聊天兒。
不叫大嫂叫姐姐的時候,寶如是自發把胡蘭茵歸在季明德另一房妻室的位置上的。
這小丫頭會吃醋了。
季明德道:“不曾,大伯孃身子有些不好,我照料了片刻,並未見過大嫂。”見了也要說不曾見過。
寶如見季明德眼睛往下掃著,自己低頭看了一眼,被子似乎沒有遮嚴實,她連忙揶著被角。
季明德鋪開宣紙,蘸墨,顯然是要練字了,燈下唯筆挺的背影,燈照過來,那隻不時而動的手,影子恰就在她臉的位置。
他常在青磚上練字,除了給書院先生們教的功課,幾乎很少用宣紙。
青磚上的字旋書即幹,並看不怎麼清楚,所以寶如還從未見過,季明德的字究竟書的如何。
她勾指拉過季明德掛在床尾那件青直裰,將自己裹了起來,湊頭過去,只一眼,暗讚一聲好書法。
不必上好的宣紙,他拿一塊青磚竟也練出一手鋒利、爽勁、動感與氣勢兼足的行書來。再看他的手法,下筆有如驟雨疾風,抖腕詭異莫測,人常言看字識人,就他這筆字,完全看不透他的內心。
寶如小腦袋漸漸兒往前湊著,莫名覺得今夜墨香亦有味,季明德身上那股帶著些風沙氣的男性氣息,也無比的好聞。
季明德忽而回頭,寶如眼兒半眯,鼻尖幾乎觸在他的肩膀上。十月已寒,這屋子又未生炭火,冷如冰窖。
她兩頰格外紅豓,季明德一隻冰涼的手背輕拭,臉頰紅的燙人。
顯然,楊氏那盤加了料的餃子這會兒開始起作用了。……沫渣在窩裡。
“你這個人,就像你的字一樣,詭詐,可怕。”寶如翻身拳頭輕捶床板:“方昇平是你義父,那關山裡那場劫殺,你也參於了吧?”
去年十一月,寶如一家從長安回秦州的時候,在關山裡遭匪的。
關山又名隴山,是隴右要衝,關中屏障,為秦州至長安的必經之道,秦人東進,張騫開拓西域,劉秀滅隗囂,皆要從關山過。
山路崎嶇難行,入山要整整五日,才能出關山,到秦州。
入山後的第三日,大雪紛飛,山路難行。寶如一家帶著幾十僕從,棄車而行。
土匪埋伏在山道上,斬殺所有僕從,大半家財被搶,最後只有寶如一家逃了出來。
寶如本吃了太多補品,心胸燥熱,再兼牡丹香氣一燻,雖未飲酒,但已經是個醉態。否則的話,當著季明德的面,她也不敢問這個。
季明德往後退了兩步,低聲道:“是。”
寶如埋頭悶了片刻,說:“我兩個老嬤嬤,是打胎裡就伺候我的,全叫你們逼著跳崖了。所有男僕一律斬殺。大雪寒天,我揹著青苗,一邊是懸壁,一邊是懸崖,整整走了一日才從關山裡走出來。
那時候,我只恨自己當初偷懶怠惰,沒有好好練劍,竟不能斬殺一個土匪。”
季明德低聲道:“對不起!”
第29章 夢
寶如昏頭脹腦熱的一顆心不停往外突突艱難的甩了那件直裰道:“我並不怪你因為你與我一樣也不過受人驅使替人做事。
這樣今夜隨你的性子,你想怎麼來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