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江城每日發放的災糧卻越來越少。
一開始雖然找不到什麼米粒,但終歸有一點,但到了現在,這所謂的清粥便幾乎換作了清水,莫說米粒,就是一點粥味都尋不到。
有道是窮則生變。
這人都想著活下去,可一旦活不下去,就免不了想些別的辦法。
比若此刻的這位壯年男子他一把摔碎了他手中瓷碗,那一碗裝著些可憐米粒的清粥就在那時濺落一地。
“他孃的,這東西是給人吃的嗎?”那壯年男子顯然也有些身手,指著那負責紛發糧食的官員便大聲的斥責道。
而周圍一些沒有搶到清粥的難民們,絲毫沒有去圍觀男子的意思,他們如同惡狼一般撲倒了地上,也顧不得那滿地的塵土,竟然就趴在地上,爭先恐後的舔食起地上的清粥起來。
“不想吃可以不吃。”那負責紛發災糧的官員冷眼看了男子一眼,沉著眉頭說道。
“怎麼?你還想造反?”他的眼睛在那時眯了起來,看向男子的眸子中頓時有寒光閃現。
壯年男子看模樣曾經也是有些地位,被那官員一激,頓時怒火中燒。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放在一角給那些士卒們準備的饅頭,心頭頓時起了貪念,加之這段時間的食不果腹。他想著就是死也不能做一個餓死鬼,於是這樣的念頭便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在他的心頭開始蔓延。
他嚥下一口唾液,身子微微弓起,儼然已經做好了搶食的打算。
卻不知這樣的行為早已被那官員看著眼裡,他甚至還來不及動手,那官員看了一眼左右,數位甲士便豁然向前,還不待那男子反應過來,無數利劍便洞穿了他的身子。
壯年男子瞳孔中色彩瞬間變得渙散,身子在一頓之後,便轟然倒地。
但他的死亡絲毫沒有極其周圍那些難民注意,他們依然如榮魔怔一般爭先恐後的舔食這已經滲入地底的米粥。而更有甚者在那男子死去的一瞬間便將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男子身上。
那是一具人的屍體,可同時也是一頓讓飢腸轆轆之人難以拒絕的大餐。
……
西江城,太守府內。
一位男子正手執筆墨端坐於那書桌之前,他身著一襲鴉青色長衫,乾淨漂亮,與那西江城外如潮水一般的難民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他手中的筆走走停停,眉頭亦不是皺起,似乎是在斟酌又或是考量著些什麼。
而就在這時,書房的大門被人推開,一位士卒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來到男子的身前,恭恭敬敬的朝著男子行了一個大魏軍禮,隨即便說道:“將軍,今日的災糧已經紛發完畢,又有百名鬧事者被斬首示眾。”
“唔。”男子頭也不抬的回應道,眸子依然緊緊的注視著眼前那一幅畫軸。他的筆鋒不時落下,似乎再對那一幅畫做最後的修飾。
得到男子答覆計程車卒並沒有離去的意思,他在微微猶豫之後,方才又說道:“將軍,前方探子來報,拓跋元武的大軍已經到了西江城百里外,估摸著三日之後,必然來襲。”
男子的筆在那時生生停了下來。
他依然低著頭,但眸子中的光芒卻有些浮動。
直到數息的沉默之後,他方才點了點頭,回應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士卒一愣,顯然並未有料到男子會是這般反應,他下意識的想要勸解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又想到了這男子一貫的作風,終於還是收回了想要說的話,沉默的退出了房門。
待到那士卒退去,男子就像是從未聽聞過方才那一番訊息一般,他又一次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那一幅畫軸之上。
他又輕輕的在那畫軸上勾勒了一筆,臉上頓時在那時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開始端詳著那幅畫。
那是一幅水墨山水畫。
山勢巍峨,以勁道的筆鋒勾勒,施以潑墨重筆。
水勢婀娜,以破筆焦墨之法渲染,關鍵之處又留白數許,不重不輕,恰到好處。
這山水交融,整幅畫頓時呈現出一股磅礴大氣之勢。
男子在那時想了想,又一次提起手中的筆,在畫軸的右下側奮筆疾書起來。
一道蒼勁的字跡便在那時躍然紙上。
“君王不知河山在,誤我人間六十載。”
這般寫罷,他又在那畫軸正上方再次寫出四個大字。
“大魏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