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這種愉悅感。
她生來低賤,吃盡苦頭,九寧天生高貴,不用付出什麼就能得到許多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多弟羨慕九寧,嫉妒九寧,嫉妒到為自己感到悲哀。
人和人就是有這麼大的不同,她在塵埃裡打滾,九寧在雲端翩躚。
所以九寧受挫,她一面繼續追隨九寧,為九寧奔走,一面覺得快意。
可是……當看到九寧生病時,她又是那麼難受,甚至偶爾會冒出一種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想法。
“我是個小人……沒法子像九娘這樣以誠待人……”
多弟想,跪在腳踏上,為九寧換下半乾的布巾。
簾子掀開,一股涼風吹進帳篷裡,風中有草木長勢旺盛的辛辣味。
周嘉行走了進來。
燭影晃動,他站在床榻前,斧鑿刀刻一樣的側臉,眼眸低垂,輕輕拂開九寧臉頰邊的碎髮。
多弟猶豫了一會兒,躬身退出去。
她懂得趨利避害,知道不能惹惱這個人。
假如九寧醒著,一定會覺得眼前的場景很有趣。
周嘉行和多弟共處一室,兩人現在的身份天差地別,會因為她生病而交談幾句,一個問她的病情,一個故意說得可憐。
九寧對帳篷裡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她在做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些原本屬於她的記憶慢慢復甦,她想起很多以前不記得的事。
帳篷外風聲嗚嗚悽嚎,她夢見自己手裡握了把短刀,鮮血正順著短刀雪白的刀刃往下流淌。
手背能感受到熱血燙人的溫度。
她抬起臉,發現短刀刺在一個人的胸口上,那人身材高大,胸膛寬厚堅實,受了這麼重的傷,依然穩穩地站著不動,氣息也一絲不亂。
他雙眼赤紅,眼底佈滿血絲,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右臉上的刀疤此刻顯得比平時更恐怖。
九寧一陣心虛。
“誰讓你誤殺了我的親人……”她顫抖著道。
男人微笑,明明快要氣絕身亡,笑容依舊溫和,有種滿不在乎、橫刀立馬的灑脫豪邁。
“牡丹花下死……”
男人喃喃了一句,手指擦過九寧的唇,眼神意味深長。
夢中的九寧大驚失色:等等,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她雖然沒成過親,不代表她不懂啊!
九寧愕然驚醒。
一道清冷的目光掠過來,和她對視。
九寧發了半天懵。
“醒了?”
周嘉行扶她坐起來,端起一碗溫茶喂她。
九寧喉嚨發乾,捧著茶盞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長舒一口氣。
“餓不餓?”
周嘉行手放在她額頭上,輕聲問。
九寧搖搖頭,雙手抓著被角,靠在大軟枕上問:“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
周嘉行輕描淡寫道。
九寧望著周嘉行的臉,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開始好奇他留鬍子會是什麼模樣。
就好像她見過似的
她晃晃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糊塗了。
眼角突然籠下一圈溫和柔亮的光芒,周嘉行抬起手,問:“喜歡嗎?”
他張開手,掌心裡躺著一枚圓潤的明珠。明珠有鴿蛋那麼大,在昏黃的燭火中散發著柔和而又明亮的光線,寶氣浮動流轉。
這麼大的明珠九寧不是沒見過,不過沒有一顆比這一顆漂亮,接過細看,“從哪兒來的?”
“買的。”
果然是他的回答,九寧噗嗤一聲笑了,明珠還給周嘉行。
周嘉行搖搖頭,“給你的。”
“給我的?”九寧捧著明珠笑,“不年不節的,我怎麼好意思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周嘉行看她一眼。
“前天是你的生辰。”
九寧呆住。
許久後,她恍然回神。
是啊,前天是她的生辰……發生的事太多,她早忘了。
周嘉行竟然知道,而且記得。
她捧著明珠出了一會兒神,心裡又酸又麻,還有點脹熱。
一股熱流湧上喉嚨,她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笑,小聲說:“又長大一歲。”
她直到現在也沒記住周嘉行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
九寧有些感慨,手心裡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