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想再騙他,還是早點和他說清楚的好。
九寧放下鉗子,一巴掌拍向周嘉行的手。
這一巴掌對周嘉行來說沒什麼力道,他仍然緊握著羊皮紙。
九寧心一橫,伸手把羊皮紙扯到自己懷裡,對著他晃幾下,“二哥?”
就跟拿吃的逗鬥雞將軍似的。
周嘉行似乎有些惱,嘴角一抿。
九寧趕緊道:“不會耽誤你太久……我要和你說正事。”
她頓了一下,倒不是覺得難以啟齒,而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其實我不姓周。”她抓著羊皮紙,飛快道,“我不是周百藥的女兒。”
言罷,停了一會兒,等周嘉行反應過來,一口氣簡要地述說完上次離開周家的全部經過。
“使君要我去鄂州,就是因為這個……”
周嘉行抬起眼簾,淺色眸子被朦朧的炭火染了幾分暖色,眼光閃爍了兩下。
九寧說完,一笑,問:“你是不是早就發覺了?這一路你什麼都沒問,也從來不提起江州。”
他外粗裡細,她不信他一點都沒察覺。
周嘉行看著她,心思好像還在那幾張羊皮紙上,有些心不在焉。
九寧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一點都不驚訝,試探著問:“我還能叫你二哥嗎?還是稱呼你蘇大哥?”
周嘉行這回有反應了,掃她的側臉一眼,說:“隨你喜歡。”
九寧稍稍心安了一些。
周嘉行扭開臉,道:“你是不是姓周,沒什麼要緊,我還是你哥哥。”
語氣淡淡的,就好像他們正在談的只是一件“明早吃什麼”的瑣碎小事。
氣氛根本嚴肅不起來。
九寧感激地道:“謝謝。”
他一直裝不知情,應該是怕她為身世的事難過。
是以這句感謝她說得很真誠,發自內心。
周嘉行垂眸,盯著羊皮紙看。
終於說出積壓在心頭的事,九寧長舒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窗前,支起窗子,讓夜風吹進來,驅散悶人的炭味。
外面在飄雪,北方的雪不像南方那麼溫柔,撲撲簌簌往下蓋,據說山裡的積雪有幾尺厚。
九寧想起那次在周嘉行的帳篷外面堆的幾個雪人,嘴角輕翹,笑了出來。
周嘉行望著她倚窗而立的側影,發現她長高了許多,身形愈加玲瓏,不知是不是北方米麵養人的緣故。
九寧指著窗外,笑道:“二哥,你看,這麼大的雪。”
周嘉行看了她一會兒,“想堆雪獅子?”
說著話,人已經站了起來。
九寧忙搖手,他這麼忙,堆什麼雪獅子!
但周嘉行已經轉身出去了。
九寧怔了一下,抓起一件斗篷披在肩上,跟著出屋。
院子裡靜悄悄的,空間狹小,庭中只種了一株看不出品種的老樹,光禿禿的樹幹被積雪壓彎,低垂下來。
九寧一抬手就能夠到樹枝上的雪。
她小心翼翼地碰一下樹梢,掃落一片雪花。
樹梢輕顫了幾下,彷彿要彈起。
她立刻警惕地往後跳。
周嘉行站在她身後,她這一跳,正好跳進他懷裡,仰起頭,能看到他微微冒出一層短胡茬的下巴。
他扶住她肩膀,低頭,和她對視。
廊下掛了一排八角燈籠,昏暗的燈光打過來,在那雙淺色的眼眸裡籠了一層暗影。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九寧站穩身子,笑著問:“二哥,你是不是想起我被樹枝彈了一身雪水的事了?”
不然為什麼特意站在她背後,不就是等著她手癢然後拉開她嗎?
昏紅的燈火中,周嘉行臉上掠過一絲笑意,說:“你不說,我已經忘了。”
九寧白他一眼,他分明記得。
她蹲下堆雪獅子,和以前一樣先滾一個大雪球固定住。
積雪很厚,不一會兒她就堆了一隻圓乎乎的雪獅子。
當她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瞥向周嘉行,準備朝他炫耀時,餘光掃過樹下多出來的雪堆,呆了一呆。
周嘉行的雪獅子早就堆好了,威武雄健,栩栩如生。
九寧看一眼他的雪獅子,再看一眼自己的,酸溜溜道:“二哥,你連這個都會啊……”
周嘉行想了想,說:“以前沒堆過。”
他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