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阿翁死了,沒有人能護住周家……我、我願意去鄂州,嫁給薛刺史。”
說完,她輕輕發抖。
“我,我不怕。”
周嘉暄痛苦地閉上眼睛。
一轉眼,九寧頭上滿戴珠翠,穿著華麗的禮服,稚嫩的臉龐塗了厚厚的脂粉,幾乎要看不出原本的眉目。
周嘉暄親自送她上馬車,看著車簾緩緩落下。
九寧端坐在車廂裡,雙瞳剪水,明豔不可方物。
她哆嗦著,揚起一臉輕快笑容,眼睛是紅的,嘴唇卻翹起,對他笑。
“我不怕,阿兄。”
馬車走遠。
周嘉暄心如刀割,握著韁繩的手一直在顫。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周家……她還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娘子……她就這麼被送去一個陌生的府邸,要用她的美貌去討好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年紀比父親還大許多的陌生人……
“觀音奴!”
周嘉暄眼裡流下淚水,策馬跟上馬車。
族人們緊緊跟在他身側,皺眉提醒他:“三郎,九娘是為了周家犧牲的,如果鄂州不發兵,我們江州就完了!你是要眼睜睜看著汴州軍衝進江州燒殺搶掠,做家族的罪人嗎?”
周嘉暄臉色蒼白。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想把九娘接回來。
可他不能。
他只能這麼追逐在馬車後面,羞恥,自責,愧疚,痛苦湮沒了他,他痛得無法呼吸,卻又無力改變什麼。
“觀音奴!”
他最後還是追上馬車了。
車簾被江邊的風盪開,露出一張哭花的臉。
他的妹妹,剛才一直對著他微笑的妹妹,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滿臉是淚,妝容早就花了,胭脂被沖刷出兩條淚痕。
猶如萬箭攢心,周嘉暄手上青筋浮起,衝到車窗旁,伸出手。
“觀音奴,別害怕,等著阿兄,阿兄會去接你的!”
九娘撲到車窗前,淚如雨下,伸出胳膊,努力夠他的手掌。
“阿兄,我怕,我害怕……你一定要來接我啊……我等著你……”
她嬌嫩的指尖輕輕蹭了一下他的手指。
族人趕上來,緊緊扯住周嘉行的韁繩,迫使他停下來。
“胡鬧!事關宗族,不要兒女情長。”
馬停了下來。
那輛載著九孃的馬車,漸漸遠去,煙塵滾滾。
周嘉暄緊緊握拳,眼睜睜看著車隊消失在草木蓊鬱的長道遠處。
……
“阿兄,我等著你。”
這道帶著信任的輕柔的聲音一遍遍在周嘉暄耳邊迴盪。
她一直等著他。
他終於接回她。
然而,沒等她緩過來,父親又再次打起她的主意。
“現在都說她是中原第一美人,四方覬覦,留她在江州,遲早引來禍患!”
她再一次被送走了。
周嘉暄騎馬去追,像上一次那樣,緊緊跟在馬車後面。
她這一次沒有哭,一雙清澈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阿兄……不要緊的。”
馬車遠去。
周嘉暄從馬背上摔落下來,仰面躺在泥地上,淚水潸然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