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符東低著頭,就如同做錯事的小孩子。
流珠指了指梳妝檯的小抽屜:“那裡有藥箱,你自己處理傷口吧。”
符東驚喜地笑了一笑,連忙取出繃帶與金瘡藥,流珠才看到自己剛才是刺中了他的手臂,現在被子上染了好多血。她抿著唇瓣,問道:“你受傷了?”
“沒有,是我不小心。”符東對她笑了笑,可流珠看得分明,他身上並不止自己剛剛留下的傷口,從他身上的血腥味就可以判斷,她傷得很重。
但她始終沒有插手,靜靜地看著符東自己處理傷口。他那麼高的人坐在梳妝檯前有些小小的滑稽,看得出來他很小心翼翼,怕弄壞她的東西似的,時不時還對她咧嘴笑一笑。平日不習慣笑的人突然一笑有點彆扭,可那份深情溫柔卻無論如何都擋不住。
等到符東處理完傷口就想要上床睡覺了。流珠沒有說話,沉默地睡到了床裡邊。符東躺下來,不敢碰她,這個女人離他這麼近,又那麼遠。
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也在他遙望的遠方。
流珠一直沒有睡著,她慣是沒心沒肺,只是如今胸腔跳動著活人的心,便不由自主要感受到對方的情感。酸澀、難過、擔憂、自厭……各種各樣的情緒彙集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如果她沒有出現,流珠一輩子都不會告訴符東自己的真實感受。她一輩子沒有接受符東,也沒有接受自己跟符東的孩子,因為沒有等到她做決定,符家堡就已經不存在了。符東也好,孩子也好,都隨著一場大火,從此消失在人世間。
但她卻活了下來,被符東送了出去。他甚至都沒有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些年來她被負罪感壓迫的無法生活,只能靠怨恨符東讓自己的生命變得有意義。
想死嗎?
想的。
可是又捨不得死。
捨不得誰?
最後她彷彿報仇成功,卻又好像沒有成功。流珠後來一直在想,如果死掉的是自己,那才是正確的走向。
所以她的心願很簡單。乾淨的死去,放過符東,也放過自己。
他們之間橫亙著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如果想要結束這一切,就一定要有一個人不復存在。在符家堡覆滅前,符東將她秘密送走,所有愛她的人都是這樣,寧肯自己身死,也要保證她的安全。流珠不知道自己有何價值存在,她其實有些話一直想跟符東說,卻從沒有機會說出口。
這一次她想借女鬼的口告訴他。
等聽到身後的呼吸,流珠才閉上眼睛,翻了個身,安靜地看著符東。他生得很是俊美,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黑眸睜開的時候孤高冷傲,閉上的時候便顯得柔和許多,不再那麼有壓迫感。多麼好看的人,還有一顆正義且溫柔的心。
若是能放下一切,那自然好,可流珠放不下。曾經每個晚上,每當她對符東感到心動,便會看見未婚夫染血的臉出現在面前,每當她想遺忘過去重新開始,爹孃的面容便會在眼前回蕩,多少次夢中她夢見他們,她問他們,自己能不能和符東在一起,能不能愛上符東,可他們從來都不回答,只是漸行漸遠。
那天晚上的尖叫、鮮血,從來沒有一刻忘懷過。
可是後來,符家堡也變成了同樣的人間地獄,只是她沒有看到,只是符東不捨得她看到。他早察覺出了朝廷準備對符家堡出手,於是在剛感覺到端倪的時候,便將流珠送走。他為她打點好一切,將她的後半生都照顧的無微不至,唯一的區別在於流珠的後半生再也沒有符東。
那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時間悄悄地過去,第二日一早,流珠醒來的時候,符東已經不在床上了。他總是起的很早,避免她一大早起來看見他心情不好。卻又不肯分床睡,即使沒有夫妻之名,也要佔著夫妻之實。流珠剛懷上孩子那會兒,看到他就孕吐,符東每次出現的時候就戴個面具,直到後來快生了才取下。
他為了流珠,真是沒有任何原則任何堅持。
翠兒端著熱水進來,見流珠醒了,笑道:“姑娘醒啦?今兒個秦二爺來了,還問了姑娘呢。”
“秦二來了?”流珠問。
“是呀。”
秦二,又名秦擎,與符東乃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同樣也是商人,只是與符東比起來,秦家的聲勢要差上那麼些許。兩家世代交好,到了秦擎與符東這一代,兩人乾脆拜了把子,符東年長秦擎三歲,是大哥,秦擎平日便直接叫符東東哥,流珠一貫對秦擎這翩翩君子印象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