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連掄才大典這樣的大事,皇帝也交由姬姒主持,可見皇帝對她的信任已經無可動搖!
思辯堂空間很大,上面開了幾處開窗,姬姒所坐的地方,恰好開了一個開窗。這時刻,一道陽光從天而降,完全把姬姒的身影籠罩其中。
這是謝琅從來沒有見過的姬姒,她筆直地坐在那裡,表情冷淡神態威嚴,上挑的鳳眼中,有一種讓人不敢輕視的沉著和睿智。他竟是無法從她這個樣子聯想到她女兒時的模樣了。
這樣的姬姒,眉目俊得像是一副畫,可在同時,她又是那麼那麼遙遠。彷彿,眼前這個人,她的內心無比強大,她靠著她自己便可以撐起一片天空,而他,不管是以前,還是將來,在她的生命中,都可有可無。彷彿,曾經那個對著他痴痴望著的美麗嬌弱的小姑,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毅然轉身,越走越遠。
陡然的,謝琅發現竟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恐懼……
☆、第一百二十六章 態度
便是那時刻,謝琅鬆開她的手,就那般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時,於下意識中,他也沒有想到會如何。因為世間的人和事,從來是隻要他願意,便可以得到,不管何時,只要他回頭,那些總還在原地等著。
從來,世間萬紫千紅,百花妖妖灼灼,都是等著他伸手擷取。而他,早已習慣了那一切。
可這一刻,謝琅第一次感覺到了慌亂……
他抬著頭看著那個坐在主座上,雖然面目過份精緻,可神態舉止,卻比許多塗脂抹粉計程車族子弟,還要威嚴沉穩的姬越,一時之間,半晌動彈不得。
過了一會,謝琅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慌亂了。因為,這個時候的姬越,她已徹徹底底把她自己當成了男人,她像個世間最普通的男人一樣,在建功立業,在求著青史留名,她把她的心封凍起來,不再想求取世間情愛,也不稀罕家庭的溫暖和子女繞膝之歡。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那個他曾經放在心上,卻又總在下意識中忽視的弱女子,已經不再想依靠他,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了!
她已把他封禁在心門之外了!
見到謝琅臉色不對,一側,陳太沖低聲說道:“十八郎,你不舒服嗎?”
謝琅慢慢搖了搖頭。
他抬頭看著臺上,過了一會,謝琅說道:“如果一個人,明知一條路走下去,不是因欺君之罪治死,便是被政敵刺殺,或者,因裝神弄鬼被九鼎烹。便是僥倖得活,也是經歷萬千風險,可她卻義無反顧。太沖,你說這人求的是什麼?”
說這話時,謝琅的聲音特別特別低沉,他的腦海中,總總浮現那個笑得一臉俏皮。軟軟地偎在他的腿前。說著要抱他大腿的女孩兒。明明,那個女孩兒一直求的都是安穩,明明。她仰頭看向他時,總有那麼多依賴那麼多信任歡喜,可為了什麼,竟走到了這一步?
謝琅的問話。陳太沖聽得有點糊塗,他轉頭看了謝琅一眼。想了想後說道:“天下的大丈夫,不都是這般想的麼?人生不易,活當活得輝煌,死當死得壯烈痛快。”
謝琅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他啞聲說道:“我知道她在求什麼了,她想要尊嚴。想要所有人的看重。”
閉了閉眼,謝琅說道:“太沖。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一步了。”說罷,謝琅壓了壓斗笠,轉身退了出去。
退到殿門口時,謝琅忍不住緩緩回頭。
就在他回頭的那一瞬,卻看到姬越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也抬起頭向他看來。
瞬那間,四目相對……
只是一眼,謝琅馬上明白了,便是有那麼多人在,便是他戴了斗笠,她也一直認得他的。
是了是了,她從來都是這樣,這般的聰慧,這般的明白。那麼多次,她望著他時,總是仰著小臉,神情既是歡喜又是說不出的眷戀,不管他離開多久,不管他去了何方,再見時,她總是那般看著他,最多,她會軟軟的對他說上一句,“阿郎去了好久呀。”
她曾對他那麼眷戀,那麼那麼的,連她自己也不曾發現的深深眷戀和依賴……
陡然的,謝琅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街道上,謝淨等人正在外面侯著,看到自家郎君過來,他們不發一言地圍了上來,然後,簇擁著謝琅朝驢車走去。
上了驢車後,謝琅的聲音傳來,“回府。”
“是。”
不一會功夫,驢車便駛入了烏衣巷,駛入了陳郡謝氏。
如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謝琅這個嫡子回府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