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才走向了姬姒。
來到姬姒面前,他先是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姬姒一眼後,然後,謝琅溫柔問道:“阿姒因何在此?”
那一側,王璃已上了自個驢車,她衣裳還沒有換好,便聽到了婢婦的提醒,連忙掀開車簾一角,朝著外面瞅來。這一瞅,她便看到了相對而立的謝十八和姬姒。
光是看到這兩人站在一起,王璃便抿緊了唇。
她無法形容心裡的那種種感覺,她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想,她付出了這麼多,還千里迢迢從建康跑到揚州,吃了這麼多苦,不應該得到這個結果!
見到謝琅終於看向自己了,姬姒挺乖巧地說道:“就是經過啊。”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整個人快樂得彷彿在發光,“我跟你說啊謝十八,今兒這事還真是巧。我前陣子吧,聽到荊州揚州都在鬧水患,便想著自己得做些什麼,嘿,這不我剛剛……”
謝琅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他輕柔地說道:“上去吧。”
“啥?”姬姒瞪大了眼。
謝琅笑了,他徐徐說道:“那些吹嗩吶的,敲鼓的,總也有幾百人吧?這些壯士救了我性命,我怎麼也得向恩人們道一聲謝。”
姬姒聞言,極小聲的嘀咕起來:“關他們什麼事?他們就是我僱來的,是我花了大價錢的!”
她的聲音極小,謝琅沒有聽清,因此他湊近姬姒,輕聲問道:“你在說什麼?”
姬姒嚇了一跳,她連忙搖頭,使勁搖頭,“沒,我什麼也沒說。”說到這裡,她對上謝琅那澄澈悠遠的眸子,雙眼眯成一線,挺有點得意洋洋地說道:“沒!什麼也沒有!”
謝琅看了她一眼,轉向身後低語了幾句,然後,他帶著三個護衛,與姬姒一道朝山坡上走去。
他們的身後,眾琅琊王氏的部曲都在看向王璃,按道理,他們也應該上去向那些人致謝,可王璃這個主人沒有發話,他們不能擅動。
可這個時候,王璃的心思哪在這上面?她透過車簾縫,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前一後的身影,心裡塞滿了莫名的憤怒和恐慌。
其實,王璃也知道,這不應該。因為姬姒的門第擺在那裡,她就算最得謝琅的歡心。大不了就是一妾,便是那個妾位,還需要謝十八把她家的門第抬高三個擋次後才能得到。這樣一個人,怎麼配成為她的對手?
可她就是無法自抑的恐慌。
轉眼,姬姒等人來到了山林中,看到那近千個散在山道上,七零八落。一個個拿的拿嗩吶。背的背鼓的黑瘦漢子們,謝琅朝姬姒瞟了一眼。
姬姒連忙嘿嘿一笑,她著急解釋道:“我剛才不是跟你說因水患之事心裡不安。想做善事嗎?這些人都是我找來的,我問卦鬼神,得訊息說,這是龍神和土地神發了怒。於是,我就僱了這些人。準備就幾個卦象上顯示的山頭和河灘祭祀一番。我們剛經過這裡,就聽到有喊殺聲,於是我讓這些人吹起了嗩吶敲響了鼓!”
姬姒說得輕快,內心深處。她正在肉痛。要知道,她到揚州時,揚州城外正聚集了不少災民。她為了帶走這一千精壯。不得不拿出大半的銀錢買上災民們夠用一一月的糧食,才令得這些有老有少的精壯漢子。答應她一道前來祭祀。
原本,姬姒帶這些人來,是做兩步準備的,第一步自然就是嚇唬,如果那些匪徒再不退的話,她再讓這一千精壯出面。幸好,那些匪徒嚇一嚇就都跑了了。
這時,散在不遠處的孫浮等人也看到了謝琅,一個個屁顛顛過來了。謝琅是何等樣人?幾乎是三言兩語,便探出了這些精壯的來歷,以及姬姒做過的事。
向眾人道過謝後,謝琅轉過了頭,他這時臉色蒼白得異常,可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是溫文爾雅,只聽他對姬姒說道:“祭祀一事,我會讓人派巫前來。這裡流民四竄,危機重重,你與我一道回建康。”
他這句話,不是問詢,而是命令。
姬姒本來也是這個意思,當下響亮的應了,她讓孫浮等人趕著自家那三十輛驢車,載著剩了三分之一的銀錢,到前面去與琅琊王氏的隊伍會合。
然後,姬姒和謝琅等人重新回到了山下,與琅琊王氏的隊伍一道,朝著官道向建康方向返回。
這大半個月裡,謝琅不停的奔波,又經過這一場戰役,再加上大量失血,整個人其實已虛到了極點,他幾乎是一上車,便暈睡過去。而姬姒透過車簾看到他蒼白的臉,想到這人強撐了這麼久,要不是他此刻暈睡過去,她還不知道他竟扛不住了,心裡不由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