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被捲起時悄無聲息,甚至於從鬢角處滑落的汗滴如數被極好的布料纖維收入囊中。
身上這件衛衣自然不是她剛說的在百貨商場一折就買到,陳穎美說她也有一件和她同款衛衣,每年打折季是各大牌清理倉庫貨底的好時機,旗艦店櫃檯導購們面對最低折扣的商品都是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掏錢的則一臉喜滋滋,想必,陳穎美那時也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吧?
傻帽,真相是每年在打折季來臨前,各大品牌都是加量生產他們旗下備受歡迎的成衣產品,反正,他們東南亞的工廠囤積大量不怎麼樣的布料,反正,東南亞的勞動力便宜得讓他們翹起二郎腿。
購物狂們津津樂道的打折季其實卻是各大品牌盆滿缽滿的好時機。
她身上這件則不一樣,即使款式和商場那些打低折商品款式一樣,但衣服布料卻是設計師在設計服裝時經過千挑萬選產生,一名服務於大品牌的設計師曾語帶嘲諷“只要商標不出問題就可以了。”看看……連嘉澍這個混蛋,怎麼還在繼續,她都集中注意力讓自己思想去兜風了,而且,她的思想已經圍繞著和陳穎美同框衛衣兜了一圈回來了,現在,她已經真沒有精力讓自己思想再兜一次風了。
也許,小畫眉和小法蘭西的關係真要變成大酒店廚師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猜猜他會怎麼炫耀“他們的關係我知道,有一次……”彙集在鼻尖處的汗漬越發密集起來,放開緊咬的嘴唇,上帝保佑,在她鬆開嘴唇任憑嘴角處溢位聲音時,那陣風吹來。
那陣風吹來,樹葉嘩啦啦響起,蹲在花盆上的貓從這個花盆跳到另外一個花盆,貓的聲響提醒普羅旺斯來的廚師該走了,落在碎石片上的腳步聲遠去,她頭擱在他肩膀上,從額頭滑落汗水滴落在他肩膀上。
又一陣風吹過,他輕吻她鬢角說我們回去吧。
“嗯。”她應答著,可腳卻是遲遲未動。
“我們回去吧。”他又說了一句。
“嗯。”腳還是遲遲未動。
“林馥蓁?”
“嗯。”
手拉住想離開的人,低聲叫了聲嘉澍,周遭除了風還有他們彼此呼吸聲,他的均勻,她的混亂。
“怎麼了?”他問她。
頓腳,為什麼他們今晚總是沒想到一塊去,更低說出嘉澍那人已經走了。
“所以?”
所以?居然還沒弄明白?今天嘉澍真是反應遲鈍,都說得那麼直白了,現在她腦子昏呼呼的,一門心思就想遏制那些被調動起來的情潮,那份躁動只有連嘉澍拿它們有辦法。
某年某月,濃冬時節,郊外原木房間裡,窗外飄著雪花,爐火熊熊燃燒著,他在練琴,她躺在地毯上看從叢林串出的野生動物,松鼠、麋鹿、野豬、金絲猴……
天色不知不覺暗沉,窗外沒什麼好看的了,連嘉澍還在練琴,這裡今晚只有他們兩個人,前去採購的傭人中午打電話說路被雪封住,回不來。
她不會做飯,嘉澍會做飯,她在等他給她做飯。
嘉澍練琴時討厭別人打斷,於是,她只能看他練琴,漸漸地她的目光被他的手給吸引住了,嘉澍的手和他的臉一樣好看。
火光把她的臉頰烤得紅紅的,伸手貼了貼臉頰,想趕跑那種躲在烤爐架邊才有灼熱感,老實說,她不是很喜歡臉頰燙燙的感覺。
手剛移開,臉頰似乎又燃燒起來,再沒去理會,一點點朝著他靠近,從地毯移到沙發上,眼睛還是絲毫沒想從他的手離開的意思。
嘉澍的手指白皙又修長,心裡模糊想著。
先停頓下來的是手。
在琴聲的迴音中,他把小提琴擱在一邊,微欠下腰說小畫眉,我的手可不僅會演奏旋律。
這說法有點傻,一個人的手怎麼可能只會演奏旋律。
“這隻手除了能創造出動聽的音律還能創造出另外一種美妙,一種只針對感官的美妙。”聲線一縷一縷鑽進她的毛孔裡,撓癢癢似的,“小畫眉,想不想體驗那種美妙。”
瞅著那雙手,真漂亮,漂亮得彷彿充滿魔力似的,傻傻點頭。
那一年,他們十七歲。
而現在,他們二十歲,他的瞳孔迎著她二十歲的模樣,而她的瞳孔裡也必然映著他二十的模樣。瞅著他,這混蛋她每次那樣他都會知道,這次為什麼會這麼遲鈍,好吧,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點酒的關係,手輕輕在他手掌心裡畫著圈圈,顫抖的指尖再去觸控他的手指,她在他手指關節觸到練琴留下來的繭,臉瞬間紅透,又低低叫了聲嘉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