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胡思亂想著,張氏等人已經從廚房回來了。雖說沒有京城貴族的那些繁瑣刻板的規矩,但三將門好歹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年夜飯的豐盛程度自然遠非尋常小門小戶可比。幾位夫人也只是各自做了一道拿手菜而已,其餘還是要由府上的廚子們搞定。而在這段時間之內,眾人便聚在一處談笑,待一會兒時辰到了先去祭祀祖先,回來正好吃年夜飯。
原本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但是……
“報——!”一名傳令兵高喊著自大門處飛奔而來,在堂下單膝下跪抱拳,大聲道:“稟報鎮北王、大將軍,西北方向有狼煙升起,鐵勒人來襲了!”
這一句話剎那間打破了安詳與寧靜。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此時兩人已經互換,秦景陽下意識要站起身,卻被楚清音在下面不動聲色地按住,自己則開口問道:“訊號是怎樣的?可是能判斷是哪個邊鎮傳來的警報?”
西北傳信不易,因此早在當年劃立滄北都護府時,高皇帝便斥用巨資,在七個邊鎮與烏壘城的沿路上都佈置了哨塔,一旦敵人來犯,戰事告急之處便點起狼煙,由哨塔依次將訊息傳回烏壘城,算是在古代能達到的最快的傳訊方式。後來在火藥被進一步改良利用之後,哨塔的作用被進一步改良,除去傳統的通報敵情有無的作用之外,也可透過焰火的間隔與長短傳達一些緊要的訊息。
“稟鎮北王,訊號是從東南傳來,大概是長野、平蘭兩鎮其中的一個。”那傳令兵回答,“訊號是兩短一長。”
兩短一長,說明對方是小股遊騎,並非大軍來犯。秦景陽聞言心下稍安,但很快又繃緊了起來。雖說按照先前得到的情報計算,鐵勒人應是最早在二月初時才能捲土重來,但既然情況有異,那便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嚴肅對待。
“我馬上點兵,去東南走一趟。”沐鐵衣起身道。她走出兩步,卻又突然停住,神情變得難看起來。
“鐵衣,你最近不是……舊傷復發了麼?”張氏是明白自己女兒的難處的,當即便擔心地開口。即使是從心裡將自己當成了男人,但大姨媽卻並不會因為個人的意志而轉移,該來還是會來的。從前能出陣的只有沐鐵衣一人,強撐著也是要去的,但如今卻不同了。老夫人有些歉意地看了楚清音一眼,終究是沒有主動開口。
“鐵衣你留下,本王去吧。”看見沐鐵衣的臉色與這母女倆的眼神互動,楚清音便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了,當即便道。張氏並不知道她和秦景陽的秘密,在這個時候依賴於襄王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隨王爺同去。”程徽見狀,也起身道。雖說很想陪著青蘅一起過年,但是事急從權,楚清音身邊沒個人看著可不行,他是必須要去的。他帶著遺憾看了沐鐵衣一眼,卻在對方的目光投來時立刻變作了安撫的神情,低聲道:“白天便是王爺了,不用擔心。”
事情已然敲定,秦景陽自然不會再阻攔,他拉了一下楚清音的衣袖,示意她彎下腰來。“你多加小心。”他飛快地囑咐道,“凡是遇到無法決定的事情,多詢問程徽的意見。不要有太大的負擔,一切有我。”
“放心吧,好歹我也是你們三個一起教出來的高材生。”楚清音握了握他的手,“況且晚上也只是在營中待著,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出了這檔子事,年夜飯自然也是沒法平平靜靜地吃了。楚清音與程徽要回去襄王府收拾行裝,秦景陽當然也沒法繼續安穩地坐在這裡,便尋思著與兩人一同走一趟,順便再對楚清音耳提面命一番。
他回過神來,卻見那二人已經向外面走去,連忙喊道:“等等!”說著便起身要追上去。不料,許是一下子站起來得太猛了,秦景陽竟是感到一陣眩暈,連眼前都跟著發黑起來。腳下一個趔趄,好險扶住了桌子邊,不然怕是要直接栽倒下去。
“阿清!”坐在他身邊的楚汐音最先發現了“妹妹”的異狀,趕緊上前扶住秦景陽,“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沒事……好像只是起身得快了些,有些頭暈。”秦景陽搪塞道。他心中也在納罕,楚清音的身體素質雖然算不得優等,但也不至於如此弱不禁風,她這每天一日三餐吃的東西都補充到哪兒去了?
他只是隨口一答,不料楚汐音聞言,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微微驚喜地睜大了雙眼;但轉瞬間她的神情又化為擔憂,不動聲色地瞥了站在門口、朝著這邊看來的楚清音一眼,嘴上說道:“是臨近過年,忙活得累了吧?不然今日你不必跟著大夥一同守歲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說著又向楚清音道,“你們先走吧!阿清有我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