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朱佑樘輕輕嘆了一口氣。
南燭翻書的手指一停:“怎麼,還想不通?”
朱佑樘搖了搖頭; 未做聲。
“有何想不通的?這世間名為父子、實為陌路之人不在少數; 莫說那馮乙求救之時說得甚是隱晦; 只怕就算他張口呼救,他的爹爹也只會認為他是懶於學業,無理取鬧罷了。”南燭又翻開一頁醫書。
朱佑樘眼睫一動:“父子倫常,本不該如此。”
“父子?他的父親何曾當馮乙是兒子了?”南燭合上書卷; 又重新選了一本醫術翻開; “馮乙只是馮家光耀門楣的裝飾; 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馮乙的意願; 根本無關緊要,家族的榮耀、家族的傳承才是最重要的。”
朱佑樘猝然抬眼; 一雙眸子亮得驚人,直直瞪著南燭。
“怎麼,我說錯了?”南燭瞥眼。
朱佑樘咬了咬牙,垂下目光:“不,你說的對,可是,卻不對。”
南燭臉皮一抽,正要回嘴,豈料就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鐘聲,響徹整座書院。
屍天清雙眼猝睜,郝瑟鯉魚打挺跳下軟塌。
“臥槽,真來了?!”
“什麼來了?”朱佑樘起身驚呼。
屍天清拉起窗扇,透過縫隙定眼看去。
但見漆黑山林之間,亮起了許多微弱的燈光,仿若點點螢火沿著山道曲折向上攀爬,一直延伸向後山方向。
“多少盞?”郝瑟低聲問道。
“二十三盞。”屍天清道。
“可有書童丫鬟小廝陪同?”
“並無。”
“我擦!”
二人一問一答間,朱佑樘和南燭的臉色已漸泛白。
朱佑樘:“屍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南燭:“為何這些學子深夜登山?”
“來不及解釋了,”郝瑟迅速拿起整套裝備裝扮全身,“南燭,一會兒怕是有一場惡戰,你照顧小堂。”
南燭神色一凜,頷首。
“小堂,稍後——”屍天清黑澈眸子定定望著朱佑樘,“莫怕。”
朱佑樘愣愣點頭。
“走!”屍天清背起朱佑樘,飛簷踩葉而出,郝瑟足踏紫翎靴、南燭施展逍遙遊隨後跟上。
四人緊隨二十三盞竹燈,沿著林間小路攀山而行,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後山密林之中。
放眼望去,幽林詭色,繁枝縱橫,一處白石祭壇平地而起,映著溶溶月光,白得幾乎發亮。祭壇四周,火盆圍佇,火燃黑煙隨風晃動,投下詭異的光影圖案。
二十三名學子身著白袍,圈跪祭壇四周,韋苓之負手立於祭壇中央,頭頸高昂,仰望夜空,面帶微笑。
腳邊,監學李厲跪地仰首,滿面激動,渾身發抖。
屍天清猝停身形,示意郝瑟等人隱在了幽林陰影之中。屏息凝視,嚴陣以待。
就見那韋苓之長吸一口氣,猝然雙臂大張,提聲呼喝:
“天軌運星,地普大道,四立初始,二至極宙,五氣溫宇,雙分晝夜,雨蟄雷動,明清芒滿,露升霜降,寒雪細細——二十四始,藏曆天道——諸位,今日便是歸於天道之時,我等只需完成最後一項課業,便可不墮輪迴,不入三界,遨遊於太虛宇宙之中,永獲自由!”
“永獲自由!永獲自由!”學子跪地,振臂高呼,寬大袍袖紛紛落下,露出一條條蒼白的手臂。
每一隻手臂之上,都密密麻麻布滿了傷痕,有的早已癒合,有的甚至還在滴血。
“天時已至,眾生自由!”韋苓之驟然拔高嗓門。
下一刻,就見所有學子倏然從腰間拔出匕首,猛然朝著自己咽喉刺去。
“不可——”
朱佑樘嘶啞大叫聲中,一抹青色暴旋凌空飆出,席捲整座祭壇,將所有人掃翻在地。
霎時間,寒氣凜冽,狂卷沖天,眾學子手中匕首掉落滿地,叮叮噹噹響成一片。
良久,風暴減弱,韋苓之和眾學子愣愣爬起身,這才驚覺,所有人的匕首都消失了,而在祭壇中央,卻多出了一人。
相貌無華,青衫飄逸,古樸劍鞘輝映火光,凜凜刺目。
“你是——連堂的帶來的廚子?!”韋苓之慢慢爬起身,冷笑一聲,“你們果然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吧!”郝瑟走出樹影,一步一步踏上祭壇,“韋苓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