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的魂魄已遠,我異常的清楚,我異常的瞭然,可我就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另一隻手撫向她的後背,哪怕還有一線生機,哪怕還有一絲可能,我都要試試。
我多麼希望我的神識錯了,我多麼希望我的感覺錯了,可那冰冷的回饋,讓我的心墜入了萬丈深淵。
遠處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布扎他們幾個已經趕來,看到這樣的場景,沒有人會不由衷的發出一聲嘆息。
“看看,那個人在幹什麼,他竟敢接觸萬惡的旃陀羅,他不怕神佛降罪嗎?”
“快制止他這麼幹,他會給龍城人帶來災難的。”
“他是外來人,撫摸‘不可接觸者’,不能讓他進龍城。”
“還進什麼城,他殺了兩個神廟‘清洗僧’,犯下了十惡不赦的重罪,會有人來制裁他的。”
……。
“住口,都給我滾。”
布扎的一聲怒吼,鎮住了現場的所有人,只有他最清楚,此時的我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這些人肆無忌憚的言語,可能引發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預知的可怕的後果。
“切!你們什麼人啊!”“大膽,你跟誰說話哪?”……。
一旁的梵妃雅也是眉頭一皺,她略為吃驚的看著布扎,低聲說道:“布扎師兄,請你冷靜,不要過於激動。”
布扎聞言一臉的焦急,他搖了搖頭,苦笑道:“冷靜,我還怎麼冷靜,梵尼,你太不瞭解北星老大,接下來,就讓我們祈禱那兩個孩子沒事,不然,這些人有沒有命滾蛋都是一個問題。”
這個男孩的命保住了,可我不知道他一旦醒來,能不能接受女孩往生的事實。
那些愚昧圍觀者說的話,我只能聽明白幾句,實際上我根本不用聽,遇此慘事,他們如同躲避瘟疫一樣逃離,可見這些人的血是冷的,心是冷的,靈魂是冷的,這些人與腐爛的屍首無異,氣味惡臭熏天哪!
這一種令人性絕望的冷漠,這是一種令生命嚎啕的踐踏,這是一種令善惡無序的嘲諷,縱容和漠視這悲劇發生的人,他們也不配活在這個天地之間了。
“妹…妹妹,咱…咱們回…回家了。”
那男孩睜開了眼睛,一眼不眨的盯著躺在地上的女孩。
“放…放開我。”
爬著過去的男孩無比小心,無比緩慢的把女孩翻轉過來,為她輕輕的擦拭了臉上的血跡,撣去了身上的塵土,扶正了翻背的腳踝,理正了褶皺的衣衫。
男孩緊緊的握住了女孩的手,他轉過頭,眼神空洞,沒有一絲情感的說道:“我可以把命賣給你嗎?”
我聞言徹底的驚呆了,我完全明白他此時的感覺,哀莫大於心死,小丫隕落時,我也曾經如此,我也曾經想用自己的命換回她的體溫,他這是想讓我給他們報仇啊!不能讓我的悲劇在這個男孩身上重演,我要幫他,我要幫他完成他一生中可能唯一的心願。
“你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的話語出奇的平靜,我的話語流露出一種至極的冷酷,殺氣縱橫。
起風了,天空能量翻湧,嘶嘶作響,塵土飛揚,所有人都感到了絲絲的涼意。
“幫我殺了他們,我的命你拿走。”
“他們是誰?他們在什麼地方?”
男孩回頭,眼神漆黑如墨,他看著龍城,他手指著龍城,無半點表情的說道:“他們就是這座萬惡的城池。”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龍城,花都,情人樹,憩龍湖,果然獸,天河注水,大神伽師比,所有這一切貌似瑰麗的傳說,都不是給這個孩子準備的,也不是給我準備的。我與他一樣,都是被傳說遺棄的人,都是在黑暗中苦苦求存的人,那些所謂光明中的傳說和生活在光明中的人,從來沒有低下過他們高昂的頭,從來沒有真正給過他們口中的“賤民”“惡人”“邪魔”一絲機會。這樣一個無害的孩子都不放過,我又何必在乎他們的生死,我又何必讓他們繼續存在。
這座冷漠的城池,這座無情的城池,這座墮落的城池,還有這裡齷齪的人,包括那些冷漠的“良民”,他們都該死,他們都該下地獄,去懺悔過錯,去承受苦難,去反思人性,去贖清罪孽。
就讓我來結束龍城的傳說,就讓我來送葬花都的未來,千百年後,這裡僥倖生存下來的人,會在“天河注水”之外,加上一句“星焚”。
“孩子,你看著,哥哥為你,也為哥哥自己,找回咱們做人的全部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