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杏兒為景國公夫人和寧遠侯家的少奶奶沏茶。這普照寺尋常的茶她們肯定是不喝的,但也不能讓她們乾坐著。
因為那天正二品誥命服的事情,徐老太太和景國公夫人鬧得有些不快,所以兩人各自不理,好在喝過了一盞茶之後,景國公家的奴才來回話,說是禪房已經收拾好了。景國公夫人就跟屁股上漲了釘子一樣,急急忙忙就起身走了。
寧遠侯家少奶奶一個人也不想獨留,便也起身告辭。這位少奶奶年方二十五,因為寧遠侯夫人去的早,所以自她進門後,家下的一應大小庶務都是她一人操辦的。趙菁心裡挺佩服她,但是一想到她方才對徐老太太的不敬,便也少了幾分好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菁多心,自她從外頭進來,這寧遠侯家少奶奶的視線似乎一直就盯在自己的身上。趙菁倒是不怎麼想去在意,便親自送了她出門,等到了門口,那人忽然跟她聊了起來道:“聽說你過幾日就要出宮了,可是已經有了人家,還是另外有打算?”
趙菁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小小宮女還有那麼多的人關心著,只笑著道:“回魏夫人,不曾有什麼打算,只是年紀到了就想著出來罷了。”
寧遠侯家少奶奶略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回味。不過眼下也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趙菁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急急忙忙的就往廚房那邊找些吃的去。
普照寺的廚房不大,第一次迎接這麼多客人,本就手忙腳亂的,也沒有人理會趙菁。趙菁自己到蒸籠上取了一個白麵饅頭,在外頭的茶爐子上倒了一杯熱茶,尋了一個不怎麼有人經過的小角落,坐在臺磯上吃了起來。
這時候大約是未時初刻,太陽算不得太曬,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趙菁吃了一口饅頭,喝了一口熱茶,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只是昨晚實在睡得太少了,如今她這被太陽一曬,倒是有幾分昏昏欲睡了起來,抱著饅頭打起了盹兒來。
趙菁如何知道,不遠處高聳的鐘樓上,正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那視線如鷹隼一樣鋒利,透著幾分探究和好奇。
站在一旁的周管家見徐思安瞧見了趙菁,便笑著道:“侯爺,她就是太后娘娘欽點過來為夫人住持喪事的趙姑娘,別看她瘦瘦小小的,倒是能幹的很,家裡家外的一些瑣事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待人接客也都是她親自上陣,不知給老太太省了多少心。”
徐思安聽了這話,俊逸硬朗的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只轉身對周管家道:“好了,既然家裡的事情都已經料理妥當,那我也就回營去了,不要同老太太說起我回來過,省得她鬧心。”
“這都回來了,侯爺當真不去看老太太一眼,半年多沒見……”
“不了,這次我是私下回來,若是洩露出去,可是重罪,要受軍法處置的。”周管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思安給打了回去,若不是有些事情放心不下,怕徐老太太一個人料理不定,且前線又打了勝仗,徐思安也不會快馬加鞭的跑這一趟。至於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罷了,那人也已經死了,就當是給死人一個臉面了。
眼見徐思安要走,另一旁一直站著沒說話的隨從長庚急了,只等周管家走遠了,這才小聲小氣的問徐思安道:“侯爺,那您這綠帽子就這樣白帶了?”
徐思安一記刀眼掃過去,嚇得長庚急忙頭抱雙手,小兔子一樣縮著脖子,連連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奴才什麼都不知道。”
那一夜走的急,徐思安並沒有和顧小姐圓房,這件事情顧小姐必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可他出徵沒兩個月,就收到了徐老太太的家信,說顧小姐有了身孕,徐思安很明白這身孕代表著什麼,只是他人在邊關,不能隨意離開,也就只好放任不管了。再後來的事情倒也奇怪,顧小姐的孩子沒了,緊接著沒多久,人也去了。徐思安又在前線和韃子打的火熱朝天,根本沒有空理會這些事情。
如今顧小姐死了,這些事情也死無對證,徐思安也不想再跟死人計較,畢竟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名節問題生前死後都是一樣的。
徐思安暗暗苦笑,大掌撐在鐘樓外的欄杆上,正好遠遠的可以看見徐老太太所在的禪房,門口丫鬟奴僕絡繹不絕的進進出出,有這麼多人服侍著,徐老太太應該過的還不錯。
徐思安再低頭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臺階上坐著的人已經睡著了,身子靠著牆,臉上帶著幾分倦容,陽光下那面板又白又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來一樣,她手中還拿著半個吭過的饅頭,一盞茶放在了一旁,裡面的水已經空了。看來是真的累極了,竟然這樣坐著都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