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美麗而神秘,眼眸有著苗人特有的深碧色,五官輪廓卻柔美,比江南女子更靈秀柔順。不知道是不是跟著靈均時間長了,她的臉似乎也戴著一個天然的面具,雖然是微笑著說話,但那個笑容,卻彷彿是刻在上面一樣毫無生氣。
這個來自靈均身邊的女子,到底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姑娘非要離開,不願前去月宮,奴婢也不敢阻攔。”她的態度一直溫柔而謙卑,似乎柔弱無骨,卻不亢不卑,“只是……”
“別廢話了!”蘇微卻忍不住,冷冷笑了一聲,“既然我朋友在你手上,不要說什麼月宮,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得去闖了!——快馬加鞭,早日到靈鷲山!”
“是。”朧月只是溫柔地微笑,俯首退去。
窗沿上的迦陵頻伽看了她一眼,也振翅撲簌簌飛入了黑夜。
靈鷲山位於滇南群山之中,離騰衝東南二百餘里。
拜月教在苗疆果然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不管從陸路還是水路走,他們一路上都行進得極為順利迅速——看到金色新月的標記,所有的馬隊為之讓道、船隊為之停航,恭謹退避讓行。僅僅兩日過後,他們一行便已經抵達了靈鷲山下。
到的時候正是入夜,一輪滿月遙遙掛在月宮之上,凜冽清冷,令人一見忘俗。蘇微走下馬車,怔怔地看了冷月和群山片刻,心潮暗湧。她想起了少時師父和她說過的種種往事,記起了血薇的上一任主人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種種。這是一個留下了諸多傳說的地方,如今自身踏入,竟恍如夢寐。
“姑娘請。”朧月在旁躬身。
蘇微這才回過神,發現腳下的道路居然都用細細的白沙鋪就,在月下反射著冷冷的白光,就彷彿一條銀河,沿著山路直通往如雲的山上。
“宮裡有貴客來訪,正在進行一場法事。”朧月望著聖湖最高處的神殿,道,“靈均大人提前趕回來,就是為了替到訪的貴客祈福。這場法事頗為盛大,已經持續了三天,需到明日辰時才能結束。如今天色已晚,還請姑娘先休息一夜。”
蘇微抬起頭看去,果然看到神殿裡燈火通明。冷月掛在祭壇上空,月神俯視眾生,鼎中火光熊熊,無數經幔飄飄轉轉,祝誦聲如水綿延——在萬人之中,那個一襲白衣的祭司弟子正在主持法事,用蓮花蘸取玉瓶裡的水,逐一灑在跪拜之人的額頭上。
當他把手按在當先一名女子的頂心,念動咒語時,那一襲白衣彷彿忽然間萃取了月華,憑空煥發出光芒來,彷彿神仙中人,令人不敢直視。
蘇微看得出神,倒吸了一口冷氣。
幾十年前的迦若祭司……大概也是這樣的風采吧?
她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轉頭卻看到一邊的朧月居然還是怔怔地遙望著,眼波明亮柔軟。清冷的月光灑落在她身上,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令蘇微心裡陡然一明——
是了,這個美麗的侍女,應該是在深深地戀慕著所侍奉的靈均大人吧?
可是一想起那個彷彿在雲霧裡縹緲著的靈均,她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不舒服,只覺得那種人似乎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能輕嘆一口氣。朧月驟然驚醒過來,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請姑娘入住前方朱雀殿,這是專門接待貴客的所在。”
她在前面帶路,一路上遇到的宮人都匍匐在側迎接,拜月教裡的法度森嚴可見一斑,同時也顯示出這個侍女在教中的地位身份頗是不凡。
“重樓呢?”蘇微卻無法按捺心裡的擔憂,“他怎麼樣了?”
“姑娘不必擔心,”朧月輕聲道,“姑娘的那位朋友,靈均大人已經吩咐把他送往聖湖旁的藥室,那邊安排了人手救治,目下傷情穩定。”
“不行!”提到原重樓,蘇微立刻蹙眉,“馬上帶我去見他!”
——拜月教是敵是友尚未明確,她不得不暗自警惕,更不能放心把原重樓留給他們處置。如果不看到重樓是安全地在這裡接受治療,她如何能放心?
她語氣很重,隱含了殺氣,然而朧月看了她一眼,柔聲道:“那好吧……既然蘇姑娘如此關心那位朋友,婢子就帶姑娘過去——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說不定傷員已經就寢了。”
朧月帶著她繞過了朱雀殿,走到了一處白色的房子裡。
那個房子位於月宮四大宮殿的中間,離聖湖不遠,和遠處的一座黑色房子遙遙相對。這個藥室並不大,只有一層高,房子的四周有一圈迴廊,迴廊下鮮花盛開,藥香馥郁濃烈,令人迷醉。
當她們走過的時候,廊下有美妙的清脆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