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是她也願意依靠自己了?伏泰正心中有些暖慰,才要說話,就聽門上忽而一個尖細聲音的老婦人叫道:“伏將軍可在?”
晚晴回頭,見一個穿著枯茶色交領長衣戴軟幞的白麵老者站在大門上,身後跟著一群穿官服帶佩刀的侍衛。這白麵老者聲音似個老婦人,面相卻是個男子面相,彎腰遠遠施了一禮道:“伏將軍,好久不見,大安否?”
伏泰正合了劍鞘也抱了拳道:“張公公,您也大安?”
張內侍進了院門,走路也是搖搖擺擺的樣子,取了帕子擦著額頭的汗珠子道:“咱家是個怕熱的人,這一路舟車勞動可累壞了。”
晚晴悄聲問伏泰正道:“可要我替你置些茶水?”
伏泰正搖頭道:“不用,你回自家去,有事高喊一聲,我就會過來。”
晚晴回了自家院子,站在後院牆下細聽,那張內侍囉囉嗦嗦不知低聲說些什麼,伏泰正皺眉聽著,亦不點頭亦不搖頭,只是坐正了聽著。
她出了後院到菜地裡摘了幾根落了霜的茄子,又刨了幾頭蔥根出來,挖了幾顆新蒜,晚間給鐸兒下了碗白菜雞蛋澆頭的面,炒了盤茄子,喚了鐸兒起來一起吃過洗涮了碗筷檯面再出到後院,那張公公仍是坐在臺階上不停的說著。
他自進門連口茶都沒有喝,那一院子穿官服帶佩刀的兵衛們也整整站了半日,站的如樹一般挺直,紋絲不動。終於張內侍說完了,仍是不住擦著汗,伏泰正起身拱了手道:“伏某已然退隱,再沒有出山的打算,多謝公公千里迢迢而來的一番厚愛之意。”
他是要送客。
張內侍又坐了會子,自己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環顧了一眼伏泰正家的小院子,點頭道:“這倒是個好去處,小而俱全。咱家也想要這樣一個小院子,閒時種種菜蔬,放放牛羊。可惜今生伺候了太后與聖上,一份責任在肩,心要操到墳墓裡去,這些東西就成了奢想。”
伏泰正也不言語,拱了手道:“公公請。”
他這是逐客。
張內侍抱拳謝過,叫個小監扶了胳膊一步步下了臺階,往外慢慢走著,忽而問伏泰正道:“方才那位小娘子,可是你家新娶的夫人?”
伏泰正道:“並不是,伏某無妻無子。”
張公公點了點頭道:“很該找房妻子安定下來。”
伏泰正道:“是。”
他送出了大門,屋外四處皆是豎矛佩刀的兵衛們,將他將前院圍了個水洩不通。張內侍的轎子停在不遠處,見張內侍出了門,轎伕忙將轎子抬了過來。
張內侍上了轎子,掀著轎簾道:“伏將軍若能改變心意,秦州知府那裡咱家是知會好的,您可以隨時去找他。”
伏泰正拱手不言,低頭肅立直到張公公的轎子走遠,人都撤走了,見晚晴家大門緊閉,才轉身回了自己院子。他前些天一路馬上飛馳上千里路回到伏村,頭天夜因為太累睡的太沉,竟然沒有聽到隔壁晚晴家裡的動靜。
況且他本與這村裡的人們少打交道,再者伏盛壓著下伏村幾兄弟的嘴巴一力將他半夜調戲晚晴不成反被打的事情壓的死死的,是以到如今整個伏村都還未傳出風聲來。伏罡若不是馬氏,還不會知道晚晴竟遭過伏盛的欺負。若說此刻就奔到上伏村去打死伏盛,於他來說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但晚晴能把伏盛的頭打破,實在是伏罡始料未及的。他自己一人笑得許久,決定先壓下此事,等處理完張內侍再收拾伏盛,畢竟伏盛為一族之長,他總得做的不太顯眼才好。
今日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敢早睡,吃完飯伏泰正正在牆根下一樣樣擦拭兵器,忽而覺得身後有些異樣,回頭就見晚晴在院牆上有些好奇的覷著他。
伏泰正恰一回頭,晚晴遇到他目光嚇了一跳,忽得轉身就要走。伏泰正昨夜得過一回,如今也知她是個無主的,怎會就此罷休,幾步翻身躍過牆擋住了晚晴去路,低頭問道:“你在看我。”
晚晴左突右突皆叫他擋了,氣鼓鼓推了伏泰正一把道:“我的孩子還在炕上等我,你快些把路給我讓開。”
她憶起昨夜叫他輕薄,此時便抱臂往後躲著。伏罡亦深悔昨夜唐突了她,此時叫她如受驚的刺蝟一樣混身炸刺。他讓開路目送她進了後院門,聽她下了門鞘便站在門上等著,等得許久聽那腳步聲似是未離開,忍不住的笑往外溢著,低聲問道:“為何不走?”
晚晴恰也在門後豎了耳朵如兔子般偷聽,慌得轉身要走,就聽伏泰正言道:“方才那人是個太監,你可知道太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