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子今年也有十二歲,又不上學堂,自幼跟著高氏上田下地,端得一身好膘,正是能幹活的年級,鑽進麥田中鐮刀翻飛,不一會兒已經放倒了半片麥田。
這樣連著熬了十幾天,每天從三更起來割到早晨,吃過早飯再割兩個時辰,然後回家吃午飯再睡上一覺,起來吃過晌午飯,就要到田裡去一直割到上更才回家。這樣忙到喘不過氣來的農忙,自伏水氏生病以來晚晴已經歷了兩回。不到四歲的鐸兒在家負擔起了餵雞餵豬的活兒,一天也要到後面菜地裡抱上三四回的菜,好餵飽那精力旺盛的小黑豬。
十五畝地,這樣的好收成一畝也能產上二石糧食。這日車氏自己也提了個小鐮刀,與高氏與馬氏幾個一齊來幫晚晴,割她臨河灣最大的一片麥田。馬氏掐指算了道:“晚晴今年估計能收三四十石糧食,也算個大戶了。”
車氏是集市上來的媳婦,比她們懂得多些,慢斯條理一根根理著麥杆道:“還不知今年的田稅怎樣收法,去年是五分稅,聽聞今年又要加。”
高氏倒抽了口冷氣道:“五分就要砍去一半,而且還是公石,石又寬又深,縫子又大,差糧都要漏在外的。若再加,這豐年倒不如不收,反正是個餓死。”
她家厚子和換兒皆是男孩又正是長骨子的年齡,食腸寬大,所以這村子裡恰就是她家最愁糧食。車氏上月與晚晴一起回車家集,與哥嫂閒談的多,對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的多。她割麥不過是作個樣子,索性坐在了地上道:“聽聞說要強兵打仗,集市上生意人的稅更高,是七分。”
掙十分,交七分,剩下三分才能落在自己手裡。外面早已怨聲載道,不過伏村遠在山彎,又村人自給自足慣了不知道而已。
晚晴自己割的快,遠遠將其她幾個甩在身後,見天色漸明瞭,才一路小跑回家燒湯熱餅,又摘了些園子里正熟的果子,抱了碗筷一路跑到麥田裡,幾個女人圍在一處吃起早飯來。
高山夫妻也有一塊地在隔壁,今日也在這裡收田。他家的幾個女兒都能頂得半個人用,來送飯的恰是玉兒和蓮兒,一個端著餅,一個提著湯。馬氏指了玉兒道:“好端端一個大姑娘,走路跟她娘一樣邋遢,一看就是山裡獵戶家的種。”
往伊嶺深山中還有獵戶,婁氏便是自深山獵戶家娶來的女子。車氏也端了碗湯緣邊吹了喝著,瞪了馬氏一眼道:“你省省吧,這樣的女兒,咱們還沒有了。若我有一個也能替我燒湯送飯,我就感謝天地了。”
高氏也是笑道:“我也想要個女兒,可惜生得兩個都是小子,又都是豬一樣的能吃,再也不敢生了。”
☆、第27章 攀比
農村婦人之間,也是各有各的愁苦。農忙時早起這吃早飯的功夫,恰是她們最喜歡的時候,一群婦人圍坐在麥杆上,平時各自間的齟齬也蕩然無存,一人端著一隻碗談論家常。太陽還未升起,馬氏已經抖開一條帕子遮在了臉上,她盯住晚晴看了半晌道:“這樣曬了半個月,你竟一點不黑。”
晚晴攪著碗裡的湯吸著:“白又不能當飯吃,你原來不是說我太白了像菜一樣麼?”
那不過是她的心嫉之言罷了。馬氏抿嘴一笑道:“我也像當顆菜,偏就曬成了茄子。”
她雖不用出大力,田還是要下的。這幾日曬的也如高氏一般黑黑紫紫。
高氏指了隔壁田裡的婁氏與高山道:“他們養著你家的牲口,竟也不來幫你割上一鐮刀。”
晚晴道:“碾場還得全靠他們,此時也不好再央求。”
車氏嘆了聲道:“他們日子也是真難過,五個孩子皆是嘴,睜眼就要吃飯,若糧稅再提,只怕先要哭的就是二嫂。”
隔壁田裡遠遠的婁氏與高山也坐在麥杆上在吃早飯,婁氏聽隔壁田裡幾個婦人在那裡有說有笑,側了熬腫的如紅桃了一般的眼睛梭了兩眼悄聲問高山道:“族長大人到底是怎麼個打算,這一季的糧眼看就要收到晚晴倉裡去了,他怎麼也不吭聲。”
高山頭也不抬道:“你只管幹你的活,不要操這些閒心。”
婁氏湊近了高山悄聲道:“若族長大人想幹些什麼,如今恰阿正叔也走了,村頭又再無人煙,是最好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有什麼聲響?”
高山瞪了婁氏一眼道:“蠢婦,要幹什麼也得挑時候,這樣忙的季節,族長又是大戶,也得盯著地裡的收成,他現在能有什麼想頭?”
待將麥子全割倒在地,還要一擔一擔挑回麥場裡去堆起,等待碾場。晚晴一個婦人,一次也挑不了多少,她自己一擔一擔挑著,伸長了脖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