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樁實則就是一件事,彈章裡硬生生還切割成了兩件,若說是想湊個數或者顯得更聳人聽聞些,其實沒有這個意義,理由同上——她已經被罰過了。
那麼為何要切割?這個問題看切割以後的效果也許能得出答案:在當初那樁事裡,朱謹深其實並不是衝突的主角,華御史玩了這個文字遊戲,將他放在了第一位,給只是被捲入的他新增了戲份,渲染了他與沐元瑜的不和,同時使得他的狼狽行狀無可迴避。
這其中的種種不自然之處,僅僅以一個上進御史想拿滇寧王世子刷刷聲譽來解釋的話,沐元瑜認為說不過去。
朱謹深低下頭去,指尖挪動,往下,在“無人臣禮”四個字上劃過,聲音淡淡地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大約還覺得自己很聰明罷,卻連一個小小少年的耳目都沒有瞞過去,婦人手段,專好弄這些無聊的小巧。”
婦人?
皇后還是賢妃?
沐元瑜下意識把這兩個名號在心中滾了一圈,在朱謹深這個身份的層面上,能有理由有資格同時還有膽量向他出手的只有這兩位皇帝背後的女人了。
嫌疑人範圍十分好圈定。
朱謹深沒有進一步的解釋的意思,只讓林安領她去書房。
他這裡有兩個書房,一個大書房在前殿,他起居的這間屋子旁邊還設了個小書房,她現在進去的就是隔壁的小書房。
房內靠牆設定了兩面頂天立地的紫檀大書架,當地一張紫檀靈芝紋大案,案上設著爐瓶如意等物,筆墨紙硯都現成擺著。
沐元瑜的折辯腹稿在馬車上就已差不多打好了,此時提起筆來,凝一凝神,就下筆遊走起來。
寫的過程中,偶爾能聽見隔壁傳來落子的輕微清響,應該是朱謹深繼續打起了棋譜。
沐元瑜不由想,這位殿下雖然中二,倒是挺沉得住氣的,被人這樣下了黑手,還不焦不躁的。
八百來個字的折辯,一大半辯解,一小半認錯兼幾句“皇帝英明”的拍馬,她寫得很順,不多時就快寫完了。
朱謹深走了進來,靜靜看了一會,道:“你真念過書。”
這筆挺秀的字非一日之功,這份老練的遣詞一樣見其功底。
沐元瑜正全神貫注地謅著收尾,沒注意他走了進來,頭頂上忽然傳來聲音嚇了一跳,落筆時就拖了一點,寫壞了一個字。
這不是正式文書,回去還要謄抄,沐元瑜信筆塗了重寫,嘴上笑回道:“殿下這個話臣就不愛聽了,臣必得做個文盲,才不辜負是邊疆來的?”
“沐家小霸王麼,可不就是這樣。”
沐元瑜乍然聽見這個尊號,雷得一哆嗦——她還學習機呢!
“殿下,您打哪聽來的?”
朱謹深道:“林安回來學的舌。”
“真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沐元瑜很為唏噓,“殿下不知,我在雲南名聲很好的,不知為何進了京後會叫人誤會成這樣。”
朱謹深沒有說話,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沐元瑜的下巴——他應該是想這麼做,但可能沒有對人做過,動作十分不熟練,而沐元瑜還未長成,臉頰雖圓,臉本身是小的,導致這個舉動實際出來的效果是他直接包住了沐元瑜的小半張臉。
朱謹深對這個狀況也是出乎意料,忽然摸到滿手滑嫩的肌膚,他下意識順手捏了一下,然後才強迫性地讓沐元瑜轉頭仰臉,對上他的目光。
沐元瑜:“……”
她在被碰觸的那一刻,險些就反手把朱謹深側摔出去,總算手裡還握著的青玉管筆阻攔了她一刻,令她沒真的出手。
朱謹深絲毫不知自己差點要被第二次欺凌,他低頭道:“可畏?你剛才的表情為何說的更像是‘可喜’”?
沐元瑜心跳快了一下。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以為自己低著頭,朱謹深又比她高一截,應當看不到,就確實沒有掩飾表情。
被外界誤會成李國舅爺一般的人物對她來說是好是壞?當然是好。
這是在沐元茂之外,又一層有力的護身符。
她上京路上自己都曾考慮過要不要有意裝得紈絝浪蕩些,猶豫再三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本來不是這個性情,裝一時容易,裝幾年難,而假使讓人看出破綻反噬回來,她更加說不清。
這說不清不是說別人就會由此懷疑她的性別,兩者間的關聯沒那麼大,而是她本來上京打的旗號是一心向學,結果真來了,卻搞出自汙這一套把戲,若把自己在皇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