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街就在大明門外,離著皇城極近,顧名思義,它就像一張棋盤一樣,十方縱橫,外圍有一圈白石欄杆圍著,欄杆裡因直通著大明門,是不許做生意的,欄杆外則雲集了天下商賈,什麼奇珍稀罕物事都有,算是京城的核心商業區。
這很好理解,大明門往裡就是六部等各個朝廷的中央部門,這些衙門的官員們有幾個缺錢的?棋盤街不繁榮熱鬧才奇怪了。
沐元瑜這輩子可以淡然地說一句反普通人類的話:她不管缺什麼,就是不缺錢。
滇寧王府以武起家,世代不易,而不論哪朝哪代,戰爭財都是最好發的,當然別誤會,滇寧王府沒喝兵血也沒私吞朝廷的軍糧,因為犯不著,南疆周邊幾個小國,民窮國也不咋的,可物產其實很豐富,跟他們打一回,滇寧王府就肥一圈;至於滇寧王妃,就說一點,她孃家是當地大土司,管著深山裡無數個寨落,以及深山裡朝廷鞭長莫及的某些銀礦……滇寧王妃的嫁妝裡就有一座。
真有錢到這個份上,沐元瑜反而沒有多大的購買慾了,她也不太挑剔吃穿,給什麼吃什麼,有什麼穿什麼,當然以她的身份,再隨便所用也是第一等的就是了。
今番出來逛街,樂趣就在個逛字。
逛得正開心著,碰上了個熟人。
李家的小國舅爺。
他見著沐元瑜,眼睛一亮,打老遠就揚聲道:“呦,病好啦?!”
沐元瑜不知他想幹嘛,收了人的禮,還是給了個笑臉:“國舅爺客氣,我不過得個小風寒,送了那麼份厚禮來。”
李飛章極大氣地揮揮手:“兩根參而已,不值什麼!你們哥倆這是逛著呢?你們初來京裡,我正也沒事幹,不嫌棄的話,我給當個嚮導——告訴你,京裡有趣的地兒可多了,這棋盤街買買東西還成,若論別的,可沒意思。別怕,看你哥倆這嫩生生的樣子,那些不好的地兒我不領你們去,就去看看鬥雞怎麼樣?隨便玩兩手,這大冬日裡,好些戲耍不好弄,就這個還熱鬧些了。”
沐元瑜知道,所謂鬥雞其實就是賭博,李飛章這樣的,玩的肯定不能小,上來就要拉著他們去賭,還說不好的地兒不領著他們去——那不好的地兒得是不好成什麼樣兒啊?
她心生警惕,搖了搖頭:“國舅爺自去罷,我不愛看那啄得血淋淋的樣子,就在這裡逛逛很好。”
“你一個男子漢,將來要接你父王衣缽鎮守邊疆的,怎麼能怕見血呢?”李飛章不罷休,攔著不走,硬找了點歪理出來說服她:“就兩隻雞而已,有什麼可怕的?你看一回就知道其中樂子了,對了——你是不是怕我害你?那不能夠,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男子漢大丈夫,誰記隔夜仇誰是孬種!”
他說著,啪啪把胸脯拍得直響。
沐元瑜搖搖頭:“我不怕血,也不怕你害我,”她指指跟在不遠處的刀三,“你還認得他罷?刀三哥這樣的,打你八個不成問題。”
“就是!”沐元茂在一旁幫腔,“別想帶壞我瑜弟,再動歪心眼,照樣揍你。”
“誰動歪心眼了?我好心好意要領你們去玩,”李飛章一臉冤屈,“真不想去就算了,我又不會勉強你們。那你們想玩個什麼?只要說出來,這京裡就沒有我不熟不知道的。”
沐元瑜道:“我先就說了,只想在這裡逛逛。”
“這有什麼好逛的——”
對話進入鬼打牆,沐元瑜道:“刀三哥。”
李飛章見到刀三晃著膀子懶洋洋地邁開步子過來,立時舉手投了降:“好好好,你愛逛就逛,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人心。”
悻悻轉頭要領著僕從離開,正和一個青袍官員撞了個滿懷。
青袍至多五品,李飛章頓時要找著他出氣:“你長眼沒有?往誰身上撞呢?!”
李飛章這樣的,算京城一霸,官員們大多都認得他,青袍官員喘著氣,拱了拱手:“國舅爺見諒,下官急著找沐世子傳詔,不留神國舅爺忽然轉身,所以冒撞上了。”
聽說是找她,沐元瑜往那青袍官員面上看了一看,巧得很,正是那日接她請見表的那位,就上前笑道:“可是皇上傳我覲見?我不知道,出了門不在家,倒累得大人多跑腿了。”
青袍官員喘定了氣,搖頭:“不是,是有御史彈劾世子,皇上讓把彈章抄了出來,讓世子看過後上書自辯。”
他說著,從袖子裡把一份手書掏了出來。
這不是正式詔書,可以不必行禮,沐元瑜滿心納罕地雙手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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