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邊上有漁家搭的能避風的小屋子; 但非常簡陋,還有一股陳年累積下來的說不出來的怪味; 朱謹淵在裡面呆了一刻就實在呆不住了; 寧可出來吹風。
韋啟峰邀他去的是好一些的屋舍; 不過就是離碼頭比較遠了,不能這樣近距離地關注到河面上的情況。朱謹深磨了這個差事來,開始很不滿意; 跟賢妃去抱怨,賢妃勸他; 好歹都是份差,做好了,皇帝滿意了; 才會給他接著派差。
朱謹淵一想也是,也就雄心勃勃地來了,為了顯得自己上心,錦衣衛給他備好歇腳的屋子他都不去,就跟著郝連英。
但這個風實在是——
朱謹淵抱著個聊勝於無的手爐,感覺牙關都開始打戰了,凍得想要罵髒話。
再撐不住,被韋啟峰再一勸時,就望向郝連英:“我看這人一時半會回不來,不如我們去喝杯茶,潤潤喉再過來?”
梅家沉船並不在這碼頭邊上,錦衣衛及巡檢司的人要駕船到事發地點去才能開始打撈,他們在這裡守著,就是等候打撈船的迴音。
韋啟峰幫了句腔:“大人,走罷,在這裡緊著傻站也看不出什麼來——”
一陣猛烈的北風迎面襲來,他踉蹌了一下,底下的話都沒說得出口,直吹了個透心寒,待這一陣過去,才爆了句粗口:“這賊風!”
郝連英的身體素質自然比紈絝混混和養尊處優的皇子都強些,但也抗不過天地自然的威力,一般從頭到腳凍得冰柱一般,沉默片刻,點了個頭。
他轉頭吩咐下屬繼續在此好好守候,而後一行三人下了碼頭,去到備好的屋子裡歇腳。
“梅家這些死鬼死的也算是值了,撈個屍,皇上叫我們大人還親自看著還不夠,還把殿下派來了!”
喝過一杯熱茶,韋啟峰身上回了些暖,就開始按捺不住地抱怨。
郝連英沒說話,但也沒阻止。屋外有人守著,都是他心腹的手下。
朱謹淵心裡很看不上這個大舅子,他挺奇怪,韋家算是書香和勳貴的結合,怎麼生下來的長子是這副秉性,起初時很不愛搭理他,但他漸漸發現了,韋啟峰這個人粗雖粗,沒什麼城府,也因為如此,他很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這些話還往往合上了他的心事。
倒是他起先比較看好的二舅子韋啟瑞,是個愣頭青,說話時常噎人,他漸漸就不愛理他了。
此時聽韋啟峰抱怨,他就道:“不要這麼說,皇爺不管派給我什麼差事,都是要用我,做兒臣的,豈有挑肥揀瘦的。”
“殿下一片孝心,不覺得什麼,我們這些人,卻是替殿下不平。”韋啟峰道,“如今朝廷多事,刑部裡也忙著,派殿下去審那姓梅的小子也比在這裡喝西北風強。像二殿下,不就舒舒服服地呆在都察院裡。”
當著郝連英的面,朱謹淵溫和地笑了笑:“二哥去查閱舊檔,一般繁忙,並不是享福去了。你這個話,可不要出去說,不然引起別人誤會。”
韋啟峰忙道:“我向著殿下,才在殿下面前說,當然不會說到外人那裡,給殿下招禍。”
他說著看一眼郝連英,“——我們指揮使不算外人,一向都極照顧我的,哈哈。”
郝連英坐在下首端著茶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韋啟峰想了想又道:“不過二殿下那身子,紙紮的一樣,這一年來才漸漸結實了點,但也挨不住這風吹,只能呆在屋子裡了。哪裡有三殿下康健,這種差事,也就只有派給三殿下才能做了。”
這就是朱謹淵喜歡這個混混大舅子的原因了,別的人哪敢在他面前直接說朱謹深是紙紮的,怎麼也得含蓄點,就不如這種聽著痛快。
他心裡痛快了,嘴上越發放的溫煦:“二哥那裡的差事,只怕比我還重些,十來年前的舊檔,哪裡是那麼好查的。唉,也不知道二哥能不能撐得住,差事是小,別累得他舊病復發,那就得不償失了。”
韋啟峰道:“二殿下要幹不下來,等三殿下這裡完了事,正好回去接手,顯得殿下又能幹,又尊愛兄長。”
他看上去是隨口一說,不過朱謹淵心中一動,發現這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要真能辦成,可是妥妥壓他的病秧子兄長一頭了。
哦——錯了,是前病秧子。
朱謹深怎麼就好了呢。
朱謹淵現在想到這件事,都還覺得心裡油煎的一般。朱謹深被封門的那兩年,他風光得幾乎是一枝獨秀,若是他聚攏到的勢力足夠,恐怕都能推他上位東宮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