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表情空茫:“……”
結香以為她是沒反應過來這巨大的驚喜,滿面笑容地壓低了點聲音道:“夫人,我這就去榮正堂,請王妃下令請個大夫來給夫人瞧一瞧。我看呀,這肯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柳夫人如從夢中醒過來似的,斷然道:“別去。”
結香不解:“啊?”
柳夫人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她低下頭去,好似是發了一會呆,但她的眼神實則極為清醒,同時又十分複雜,其中所包含的種種情緒除了她自己之外,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分辨清楚。
“才只有幾天功夫,”柳夫人的眼睫如蝴蝶薄翼般微微顫動了下,“就是請了大夫來,又哪裡這麼快就能看出來了,若拿不準,或是看錯了,傳出去又是一場笑話,不知她們要怎麼說了。”
真要是搞錯了,那等於給孟夫人之流現成提供了一個說嘴的把柄,結香都不用細想,腦中立時就出現了可能會有的七八種嘲笑言辭。
她厭惡地打了個寒顫,雖然她覺得並且萬分希望柳夫人是有了身孕,但柳夫人說的話也有道理,再忍耐一下,到時候讓大夫把個確鑿的好訊息出來,那才是給孟夫人等一個響亮的耳光。
結香就聽話地道:“是,還是夫人穩得住,婢子又有些浮躁了。這好訊息早兩日晚兩日又有什麼妨礙?就再挨幾日,等過了元宵再請大夫來。”
柳夫人“嗯”了一聲。
結香看著總覺得柳夫人似乎有些情緒不高的樣子,不過一想也能理解,才叫孟夫人送個破玩意兒氣了一場,孕事又還並沒有確定,可不得患得患失?
這要真有了,自然是揚眉吐氣,可要沒有,只是身體有恙,那枉自空歡喜一場,還不如沒這番波折呢。
結香就忙又給柳夫人安慰鼓勁了幾句,總算讓柳夫人抬起了頭來,卻微嘆了口氣:“這個年過去,我已經三十一歲了,哪裡還能這麼容易……”
“夫人忘了?現成的例子,王妃可是三十六歲的時候才得了世子!”結香忙道,“夫人怎麼就不能生個小主子了?哎,對了,如今雖不便請大夫,但各項該注意的可都要注意起來了,夫人日常燻的香呀什麼的,有犯忌諱的都該先收起來。”
她說著想起自己手裡還捏著個桌屏,低頭看看,這回再也不覺礙眼了,滿面笑容地道,“多虧孟夫人送了這個來,婢子看,還是不要丟了,等大夫來過,夫人的大喜事坐實了,咱們也送點回禮與孟夫人,就說多謝她送來的好兆頭!夫人,您說婢子這主意好不好?”
一定能把孟夫人的鼻子氣歪了,哈哈。
柳夫人又低下了頭去,含糊應道:“你瞧著辦罷。”
“是,夫人,接下來這段時日呀,您什麼也不必操心,就好好保養身子,有什麼事都交待婢子去辦。婢子這就去找個有經驗的大娘問問,婦人懷胎都有什麼講究——夫人放心,婢子先不說出夫人來,只說替家裡親戚問的。”
她興頭頭地一行說,一行轉頭出去了。
冬日日頭下山早,結香出去得急,忘了該點起燈,這個時辰,室內的光線已有些昏暗起來。
柳夫人獨自默坐。
她的右手始終沒從小腹移開,過了一會,微微向下使勁,似是想感受一下胎兒的存在,光潔的雪緞料子泛出層層微浪一般的皺褶。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好一會,才慢慢又鬆開了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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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送桌屏打臉柳夫人的事隔日就傳到了滇寧王妃耳朵裡。
“孟夫人也太得理不饒人了些。”許嬤嬤慢騰騰地點評了一句。
滇寧王妃嗤笑:“孟氏得理?她哪來的理?她是得寸進尺才對。”
許嬤嬤也笑了:“娘娘說得對。我一時老糊塗了。”
“先由她們鬧一鬧,我暫且懶得管。”滇寧王妃懶洋洋地道,“孟氏聰明,都聰明在了面上,柳氏才真不是盞省油的燈,看她如何應對罷,我瞧著她不得吃虧。”
柳夫人什麼應對也沒有做。
直到元宵過去,年節的最後一絲喜慶餘韻慢慢散去,各處當差運轉都恢復了常態,清婉院裡還是靜悄悄的,好似就打算把這個啞巴虧忍了算了。
滇寧王妃給妾室們定下的三日一請安的制度重新實施起來,柳夫人照著日子來,低眉順眼的,挨著孟夫人譏刺也不還嘴。
孟夫人當年險些被柳夫人這個沒根沒基的外來戶搶了院子,從此失寵沉寂,這一口多年的怨氣如今總算能吐出來,那是腳下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