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位靠後不明真相的低階文官們小聲地互相遞著話:“左邊那個是二皇子不是?都傳得那樣,今日一見,明明不然啊。”
立在他旁邊的青袍官員咬著齒關,幅度很小地撥動著嘴唇,肯定加認同:“就是他,我也沒有想到。”
華美清越的樂聲起,皇子們入殿跪下,贊禮官亦跪,宣講最後的敕戒:“孝於君親,友于兄弟,親賢愛民,率由禮義……”
敕戒畢,向皇帝行五拜三叩大禮,再往坤寧宮見皇后,一般行禮。
皇子們的冠禮一般不取字——取了天下有資格叫的人數不滿一個巴掌,實在沒多大意義,到此這場儀式終於差不多結束了。
所以說“差不多”,是因為隔日還要往奉天門去站一站,接受百官行禮道賀。
沐元瑜沒有職級,沒能圍觀這場盛會,她再次見到朱謹深時,已經是冠禮過去又三四日了。
此時年節的腳步逼近,一些清閒的衙門已經落衙封印,打臘八過後,學堂也不開課了,放學生們回去鬆散自習,國子監倒還兢業地開著,沐元茂坐監時要在監舍住宿,不能回來,沐元瑜獨自在家悶了幾日,找不到事做,就溜達到十王府去了。
巧得很,許泰嘉也在。
沐元瑜由林安引著進去時,他眉飛色舞地,和朱謹深正說著什麼——那個表情,很難形容,居然是有點猥瑣。
朱謹深坐在另一邊,神色倒還正常,但眉目之間,也有點說不出的和平常不一樣的古怪。
這個場景略眼熟。
好似她上輩子的同窗男生們在交流某種不可說學問時會有的氛圍。
沐元瑜就頓在門口了,不會吧——朱謹深這個模樣,實在很難把他跟那些東西聯絡在一起,感覺他應該立刻高冷地把許泰嘉打出去才對。
但他側著臉,半邊輪廓在朝陽下英挺如琢,居然是很認真在聽許泰嘉說話。
“你這副表情看著我做什麼?”
大概是她望著許泰嘉時不經意流露了些鄙夷,許泰嘉感覺到了,一扭頭瞪她。
“許兄,你拿面鏡子照照,就知道為何了。”
沐元瑜爽快地回應他,好好一個小帥哥,一大早就擠眉弄眼地傳播不和諧資訊,不慚愧嘛。
“嘿,你找茬是不是——”
許泰嘉要跳起來,林安忙來打圓場,喜氣洋洋地向沐元瑜道:“世子不知道,我們殿下有喜事呢,昨天晚上成人啦!”
沐元瑜先沒反應過來,什麼昨晚成人,朱謹深的冠禮不是幾日前就舉行過了——?
……
呃。
她的表情忽然僵住。
她懂了。
這就不是一般地,而是非常地,尷尬了。
大概是覺得她也是個“男人”,又和朱謹深關係不錯,所以林安很大方地跟她分享了。
要說這也確實是個好訊息,彰示著朱謹深從此有了孕育子嗣,開枝散葉的能力,在這時代來說,這件事遠比冠禮那個儀式要重要得多。尤其是發生在朱謹深身上,再過個十來天他就十七歲了——這個年紀才,咳,真算十分晚了,大概是因他先天體弱的關係。
許泰嘉本已站起來,結果莫名其妙地看剛才還懟他照鏡子的蠻子世子打脖頸往上,直到臉頰,忽然蒸騰出一片雲霞般的紅暈。
“哈哈!”他轉怒為喜,一下樂起來,“沐世子,你害羞啦?莫非你還沒有?”
朱謹深也望過來,替她說了句話:“他還小呢。”
沐元瑜:“……”
完全不想加入話題。
再怎麼當男人養大,她骨子裡仍是個姑娘,托賴於活了兩輩子的小小外掛,她對自己的性別認知始終十分明確。
早知會撞上這種事,她怎麼也不會過來,現在再想理由要走晚了,實在也沒法想理由——不管她想什麼,許泰嘉肯定都會咬死她是被羞走的,到時候笑她一整年算少的,少不得還能替她各處宣揚宣揚,哦,她一點也不想跟別人討論自己的“成人”。
她的預感沒錯,傾慕小姑娘是很有意思的事,調戲會臉紅的差不多同齡的男孩子同樣很有一種惡劣的樂趣,許泰嘉已經走過來,一路笑一路道:“不小了,沐世子,你過了這個年就十四了吧?我就是這個年紀有的。”
上手拉她過去坐,“來來來,你也聽聽,也是個小爺們,害什麼臊嘛,誰不要經過這一遭。”
沐元瑜十分不情不願地叫他拉過去,聽他過來人的經驗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