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南郡王年輕時也是生得英俊逼人,到如今依然是風度翩翩。那時候沈徹不過是十幾歲的毛頭,而南郡王卻是二十幾歲的成熟男子,英武不凡,又是宗室王爵,方璇與他自有一番不容為外人道的糾葛。
方璇道:“當年多虧郡王處處照拂,我無力回報,他今日有所邀,我怎能拒絕。何況,當年思行或許醋意難耐,現如今你看他可再有絲毫?”
方璇的語氣裡隱有幽嘆,冰靈抱怨道:“都說男子薄倖,果不其然,我還以為二公子會是例外哩。”
方璇搖頭不認同地道:“冰靈,這世間能如他一般一直護我愛我的能有幾人?就算說是辜負,那也是我辜負他在先,他沒有義務要一輩子等我的。只盼他心儀的人,也能愛他護他,夫妻和和美美,白首偕老。”
“他,其實也很不容易的。”方璇心知沈徹的抱負,也知他的宏願,當初離開,未必就沒有不想拖累他的緣故。
她的身世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
夜幕降臨時,郡王府裡處處燃著高燭,倒映在湖水裡彷彿漫天星光。天上無月,卻絲毫不礙人雅興。
通往湖中水榭的石橋有人重重把手,想一睹方璇大家芳容的人都只能遺憾而歸。開宴時,先有歌舞宥酒,待酒過一巡,驚耳的鑼鼓聲響起,這就是提醒人肅靜了。
側耳去聽,有一縷似有若無的簫聲彷彿煙雲般慢慢盤繞,升入上空,將所有人都籠罩在了那天籟裡。
在方璇的簫聲響起之前,紀澄也和大多數人一樣,覺得方璇或許是有才華,可泰半應該是被捧出來的,她人生得太美,又有各種傳說,尤其是沈徹還給她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二公子可是想娶她為正妻呢,在這樣的傳說裡,她想不名動公卿都不行。
然而在那空透靈絕的簫聲想起之後,一切的雜念便都煙消雲散了,只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發問,這真是人間能聽到的音樂麼?
簫聲緩緩消失後,周遭依舊寂靜無聲,連呼吸都那樣輕緩,良久後才有人回過神來,而那時方璇已經飄然而去許久了。
“天吶。”這一聲感嘆發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聽過這等天籟的人其實並非幸事,有生之年大概真是除卻巫山不是雲了。紀澄在原地坐了良久,她出身雖然一般,但大凡美貌聰慧的女子總是難免自視頗高,對同為女子之人很難心服口服,唯獨今日對方璇,真是打從心底裡服氣了。
不用識其人,能吹出這般音樂的方璇,已經足叫所有人傾心了。
紀澄嘆息一聲,有些自慚形穢,紀澄本是打算藉著荷花宴同方璇套套近乎,最好的結果是能成為閨中密友,如此一來沈徹再想對付自己,打老鼠時總得惦記著莫要傷了玉瓶子。
而此時紀澄初時的打算已經煙消雲散,自覺太過功利俗氣,實在不該玷汙方璇的耳朵。
只是紀澄又想,沈徹何德何能,居然能匹配方璇,活該叫方璇不理他才好。
此時場內已經恢復了歡談笑語,多少人都追著南郡王想請他引薦方大家,仙子飄去,只留給大家一個背影,實在叫人遺憾不甘。
南郡王笑道:“方大家已經乘舟南下了,我也不知她的去向,今日能得聞天籟,諸位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竟然走了?紀澄聞言納悶,沈徹成日裡早出晚歸的竟然沒能抱得佳人歸?此處應有酒,當浮一大白。
雖則飲宴,但紀澄時刻記得上回菊花宴的黑暗裡那些難登大雅之堂的事情,所以聽了方大家的簫聲後,就一直陪著安和公主坐著。安和公主也是不耐應酬,略略小坐便領著沈蕁和紀澄告辭去了。
時辰尚不算太晚,紀澄想著方大家既然要遠去,沈徹自然得去送別,九里院想來無人,她正好去看看賬目,早日了事得好。
誰知紀澄還沒推開那衣櫥的門,就見著有燭火從縫隙透出,沈徹正煮水烹茶手不釋卷,好不愜意的樣子,哪有心上人遠走的失意模樣?
紀澄輕手輕腳地取出賬本,也懶怠打擾沈徹。
兩人雖同處一盞燭火之下,卻是“各不相干”,一絲交流也無,倒是印在蒲席上的影子,顯得親密地靠在一起。
紀澄手裡的賬目還沒看完,不小心就瞥見了牆角又多出來的三個大紅箱子來,忍不住打破平靜道:“那些也是賬本?”
沈徹聞言抬頭,淡掃一眼,應道:“嗯,西北的賬目也送來了,你能者多勞,都看看吧。”
紀澄瞪得雙目圓圓,恨不能掀桌子,她雖失眠少睡,但也不能這樣被使喚吧?推磨的驢子也有打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