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等了三天,她神智雖然不怎麼清明,但依舊無法安眠,晚上時時驚醒,總覺得好像有人站在自己床邊,可睜開眼卻一個人都沒有。
人到底不是鐵打的,紀澄哪怕睡眠再不好,但這都好幾天沒睡好了,總有睡沉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沈徹,他穿著白色繡金絲八寶紋的袍子。雖然他穿什麼衣袍都那麼好看,但紀澄還是覺得他著白色的時候,模樣最迷人。
紀澄心裡的委屈在看到沈徹的那一剎那全都傾瀉出來了,眼淚止也止不住,她伸出手,示意沈徹去抱她。這已經是她克服自己的羞恥所能做出的最勇敢的舉措了。
可是沈徹就那麼站著,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紀澄一瞬不瞬地看著沈徹,只看見他微啟雙唇道:“你現在知道我當初的感受了嗎?”
雖然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紀澄卻一下子就聽懂了,他是在說他替她解毒廢了一半的功力後,她將解藥給了凌子云,最後卻並沒有回到他身邊陪他度過最艱難的時候。
紀澄鼻頭一酸喚了一聲“沈徹”坐起身來。
“姑娘。”柳葉兒打了個地鋪就睡在紀澄腳邊,見她突然叫了聲郎君的名字坐起,趕緊上前扶住她。
紀澄懵懂地四處張望,卻哪裡有什麼沈徹,只是她做的一場夢而已。沈徹如今哪裡肯屑於同她說話。
紀澄無力地躺回去,“我有些渴。”
柳葉兒趕緊轉身替紀澄倒了一杯水,伺候她喝了,想扶她重新躺下,紀澄搖了搖頭,“我不躺了,你出去吧,我靜一靜。”
柳葉兒聽紀澄這樣說就要點蠟燭,卻被紀澄阻止了。
紀澄曲著腿,雙手抱膝地坐在床上。柳葉兒回頭看了看,只能看到帳子裡紀澄的剪影又瘦又單薄,鼻頭直泛酸。
紀澄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親身經歷過,不會知道這種境況有多傷人。
紀澄不怪沈徹狠心,當初她也是那般狠心地冷著沈徹,一句解釋和安慰都沒有。她今天傷得有多深,就依稀能推論出沈徹當初心裡有多寒。
紀澄抱著膝蓋的手緊了緊,那時候她怎麼就那麼犯渾?解藥雖然給了凌子云,可她總該去陪著沈徹經歷最艱難的時候,不應該讓沈徹覺得他是徹底被放棄的一方。
誠然那時候紀澄是沒臉見沈徹,可原因絕不僅僅只是這樣。紀澄心想,如果她當初能意識到原來自己那麼喜歡他,哪怕被他罵厚顏無恥也得回去陪著他。
可是紀澄隱隱約約之間卻又知道自己心裡還有另一層惶恐。惶恐於從此面對沈徹時的低三下四、低聲下氣,他心裡有了疙瘩,只會越走越遠,他也總是瞧不上那些上趕著巴著他的人,總有一天會膩味的。
更何況他還有那麼多紅顏知己。至於扎依那,沈徹沒有接受她,也不過是因為她實際上是個大娘而已,若她真如她臉蛋一般年輕,紀澄覺得只怕她早就吃過小妾的茶了。
紀澄哀嘆一聲,抬起雙手打了打自己的腦袋,怎麼腦子裡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她就不能爭氣地果斷地放手嗎?
只是感情如果真是隨便抬起手就能斬斷的,那也就不是感情了。感情如絲,本就是兜兜繞繞,纏得人彷彿進了盤絲洞,動彈不得。
可不管紀澄有多理智,有多能理解沈徹如今對自己的冷漠,可她病了,心裡也想身體一般病了,這幾天額外的脆弱,又太多的委屈、不甘累積,甚至添了怨恨。
紀澄渾渾噩噩地睡了幾天,卻也知道日子不能再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柳葉兒原本以為紀澄肯定還下不來床,因為她昨天夜裡根本就沒怎麼睡。哪知紀澄卻彷彿突然恢復了精神一般,沐浴之後穿戴整齊,用胭脂遮掩了蒼白的臉色,雖然身上依然沒什麼力氣,但也算可以理事了。
而此時臥雲堂側邊的小徑上,楚得正艱難地邁著他的大肥腿往山頂上爬,一邊爬一邊喘,心裡把沈徹罵了個半死。
楚得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汗流浹背,這六月火爐天,晚上都不退涼的,大清早就熱死個人。
“我的主子爺喂。”楚得誇張地喊著沈徹,“這又是發什麼毛病啊,前兒些日子吧我說我要回家陪新得的小九兒,你非得天天把我拽出去喝酒,害得小九兒見天兒給我甩臉色。現在好了吧,有正事的時候你又窩在這兒不動了。”
楚得絮絮叨叨地道:“住哪裡不好,偏要住山上,還住這麼高,爬得我氣都喘不過來了。”楚得一屁股坐到沈徹身邊。
沈徹嫌棄他一身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