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搏鬥心智,雖無烽火連天,卻另有烏雲摧城的陰鬱無底。
郗彥已連日未回竹居,夭紹在深山練武採藥,雖從不曾有意去探聽天下諸事變動,然沐宗每收到東朝來的一封密信,便總在閒談岔聊中將中原大勢清清楚楚地說給她聽。夭紹明白他這樣做的背後藏著誰的擔憂,亦明白謝氏於北朝的部署必然要由自己牽引而出——即便對諸事已心知肚明,她卻有意不露聲色,徒留沐宗日以繼夜地長嘆。
這晚入夜前,郗彥又差了離歌上山,說軍中事急不回,讓夭紹早早休息,不必再等他。
離歌傳完話便要離開,夭紹卻喚住他道:“稍等。”入室換了男裝,將郗彥換洗的衣服打成小包裹,又拿了這日午後做的幾份糕點,隨離歌一同下了山。
至中軍夜色已降,營帳間連綿篝火映透天際。深秋的寒風吹拂面龐,北方山野乾燥的空氣中溢滿粟米蒸熟的香氣,想來正是造飯的時刻。
此間本該兵歇馬乏全軍用膳,然夭紹和離歌剛入行轅,便見一支上千人的騎兵長喝著疾奔而出。泱泱鐵衣映照連營火束,寒甲湛光著實耀目,當頭的一位將軍英華滿面,無須任何令牌旗幟,兩旁士兵望之便無不避退數丈外,讓出一條任他馳騁無忌的大道來。
離歌亦拉著夭紹退至道旁,那將軍經過時,深看了夭紹一眼,又對離歌點了點頭,雙腿緊夾馬腹,踏卷一路煙塵飛縱而去。
待千人兵馬過去,激揚漫天的塵土這才淡散,夭紹落下掩住口鼻的衣袖,拍了拍衣袂上的灰塵。
近兩日中軍調動異常頻。繁,夭紹在山上早望得分明,因而並不以為意,只是剛剛那將軍望過來的目光著實深刻,讓夭紹有些茫然,問離歌:“方才何人?”
“是拓拔將軍。”
“拓拔軒?”夭紹了悟,原來是他。
彼此久聞大名卻從無一見,即便是那兩日與郗彥暫歇前鋒營,也沒有和他碰面的機會,卻不想今夜在中軍乍逢。只是剛才他那一眼望過來卻並非僅僅是初逢的意外,似乎還有些許的冷淡和嫌惡——為何如此,夭紹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