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二人到了中軍,帥帳外諸將環立,面色皆有些異樣。此刻見郗彥到來,與他交好的鮮卑族老上前輕聲道:“主公和華相似乎起了爭執,還望彥公子進去勸一勸。”
郗彥神色無瀾,只點點頭,對諸將道:“都散去吧。”
“是。”諸人對他在軍中超然的地位心領神會,領命各自退散。
郗彥這才攜夭紹進了帥帳。帳中慕容華靜靜坐在案旁,商之背對著他站在帳側屏風前。兩人俱不言語,夭紹望著慕容華難得一見泛青含怒的面容,微微吃了一驚。又見案上擺著一張北方山川地圖,依稀可見是青、兗二州的方向被人以濃墨所汙,案旁更是散落了一地的紙筆,忙去彎腰拾起。
慕容華聽到二人入帳的聲響,努力緩了緩神色,面龐朝這邊轉過來,墨玉一般的眼眸將視線投在虛空處,含笑問:“是彥兒來了麼?”微微一頓,又道:“還有夭紹?”
夭紹將拾起的紙筆和案上的地圖一併收走,笑問:“伯父你總是這樣神通廣大,怎麼知道是我?”
慕容華輕嘆:“這樣陽氣渾濁的軍營,卻夾雜了女兒家的芬芳,除了你還有誰能出入自如?”
“是,什麼都瞞不過伯父,”夭紹倒掉他面前冷卻的茶湯,換上熱的,盈盈笑道,“華伯父,你不是愛聽我吹湊曲子麼,最近我新得了一件樂器,吹出的曲調與笛簫皆不同,你要不要聽聽?”
“是麼?”慕容華面容恢復了往日的溫潤柔和,頷首道,“那你便吹來聽聽。”摸索著站起,又道,“此處是帥帳,不便起管絃琴瑟之音,我們去別處吧。”
“好。”夭紹當即應承,上前扶住他,朝郗彥看了一眼,兩人自出帳去了外間。
聽得腳步聲遠去,商之這才轉過身。他連日忙碌於巡視各軍防線,自昨晚回中軍又與郗彥議事一夜,至早剛休憩一刻便聞慕容華到來,只得下榻勉強應對。卻不料慕容華來此的初衷如此明確,竟不給他任何周旋猶豫的機會,步步緊迫,絲毫不顧他難堪的境遇和必將尷尬絕望的未來,終激得他怒火沖天而起。
商之倦容深深,腦中極痛,忍不住揉了揉額,望著郗彥道:“抱歉,要你們來收拾殘局。”
郗彥道:“你和華伯父為何事爭議至此?”
商之默然不語,坐到案後,慢慢飲著茶湯。郗彥垂眸,取過被夭紹收起地圖,展開望了一會兒,忍不住嘆息:“尚,我能不能問問,當初那枚血蒼玉究竟是如何得來的?”
他看著商之的雙眸,並不容他迴避。商之卻只能在他的目光下苦澀一笑,無言起身,轉入裡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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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華來軍營只為一事,此事一了,心牽後方軍需調動,賀蘭柬身虛病弱能支撐的時刻不多,便當夜返回雲中。商之將他送出十里,嵋陽關口,慕容華讓車馬稍停,撩開車簾,伸手探向前方。商之驅馬靠近,將手遞給他。
慕容華用力握住商之的手掌,輕嘆道:“尚兒,你莫要怪我心狠,有些話賀蘭柬當日也對你提醒過,你既聽不進去,那隻能是到了如今這一刻。為了雲中,為了鮮卑,你無可逃避。為人君者,你本就無兒女私情可言,只有家國大義。你……明白麼?”
“是。”商之唇微微一動,用盡全力,只吐出這一個字。
“萬事小心。”慕容華鬆開他的手,落下車簾。車輪輾過沙土,絕塵而去。
商之縱馬回營,頭頂蒼穹,馬踏荒原,漫野星河燦爛,他卻只覺前路霧障迷目,讓他無所歸路。而他此時自然也不知道,對諸事渾然不察的夭紹,與慕容華在午後聊過許久,這夜心情卻是不錯。
臨睡前夭紹再度在燈火下看了看慕容華留下的地圖和令箭,心滿意足地收起,正要起身去裡屋,卻見郗彥一身黑衣而出。
夭紹已想不起上次見他如此裝扮是什麼時候了,詫道:“你要去哪?”
“馮翊,”郗彥並不對她隱瞞行蹤,言道,“我三日便回,不用擔心。”
他去馮翊做什麼,夭紹不想也知,何況他穿了這身衣服,擺明是不速之行,忙道:“我與你同去。”
郗彥止住她道:“你做不慣樑上君子,去也只是連累我。我一人來回,反而行動便利自如。”
他指的自然是去年夜探湘東王府的事,夭紹想起那次境遇,無法辯駁,鬱悶之下只得順從,將他送到山腳,目望著他策騎疾馳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對山間林木繁盛的陰翳處道:“宗叔。”
“郡主放心。”陰翳間有人嘆息。但見草尖微動,一道輕煙拔地而起,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