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湘東王遲早會知曉,便說軍營這般殺戮血腥的戾氣之地,的確不適宜女子多待。且你身為郡主――”
“無需多言,”夭紹冷冷打斷他,“我自知分寸。”
“如此,”郗彥無話再說,“上馬吧。”
夭紹看著面前修長的手掌,不曾多猶豫,躍身而起,坐至他身後,而後又慢慢地伸出雙臂,輕輕攏於他的腰間。
郗彥身體一僵,低頭看著環在身前的素手,半晌,才拉緊韁繩。道上馬蹄聲飛揚,迅疾馳出。遠處營寨的篝火已起,飄搖的紅光亦照清了這邊道路,江風送至面前,隱約可聞炊煙之氣,想是已到了造飯的時刻。
“我餓了。”夭紹忽道,她一日觀戰不曾進半點膳食,又累又乏,此刻忽聞米飯香氣,自是飢腸轆轆。
郗彥聞言一怔,藉機溫言提醒:“軍中膳食很是粗糙。”
“無事,會習慣的。”夭紹微微一笑,悄悄收緊了雙臂。
郗彥由此不再言語,將至軍前,放緩馬速,正待先放下夭紹,迎面一騎飛衝而來,望見二人忙勒馬停於道中。“少主,郡主,”來人藍袍飛袂,面容冷峻,正是偃真,看著二人欣慰笑道,“正想去找二位呢,原來已回來了。”
“偃叔。”夭紹掠身下馬,頷首致意。
偃真於馬背上向她含笑揖手,而後對郗彥稟道:“方才湘東王差人送信來,讓少主與郡主即刻去江夏城中一敘。”
夭紹愣了愣,看了郗彥一眼,見他始終無動於衷,心內連連暗罵,臉上卻恢復了氣定神閒的模樣,道:“既如此,等我片刻,我去取些東西。”轉身疾步走回謝粲營寨,過了一會再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小包裹,沐奇牽著她的坐騎跟隨而出,謝粲則低著頭,默默走在最後。
郗彥仍騎馬於道中等候,只是身上戰甲已褪,著一襲素白絲袍,想也是剛回了一趟行轅。沐奇遠遠看了他一眼,目光復雜,轉身將馬交給夭紹,心中並不放心,道:“郡主,真不用我同去?”
“去見舅父而已,也非什麼大事,我最遲明早回來。”夭紹微笑,飛身上馬,又看了看謝粲,才與郗彥齊齊策馬離去。
還能回得來麼――謝粲目送她身影隱沒夜色間,心中忐忑,卻是不敢多存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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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加鞭急馳,行過大半個時辰,漸近夏口江州軍營寨。拐過一條岔道,忽見前方路上停著一輛馬車。此處正是江州軍守備森嚴之處,一旁從谷間哨臺高立,那馬車卻毫無顧忌地停在那裡,竟無人上前驅逐。郗彥看清駕車小廝的面容,不由微笑,道:“是少卿的侍衛。”
二人驅馬近前,剛至車旁,便聽一人悠悠然道:“總算來了,我已等了半日。”啪嗒一聲似書卷落於案上的清脆聲響,而後車簾半卷,露出一張丰神如玉的面龐,往日驕傲不羈的眉目此刻略顯疲乏,想也是方從戰場歸來之故。
蕭少卿與郗彥點頭招呼過,便將視線落於夭紹面容上,仔細望了片刻,長眉微挑,笑道:“就知道你沒什麼顧忌,又是男裝。”他對她一揚下顎,語氣懶散:“下馬,上車來。”
夭紹乍見他本也是十分歡喜,但聽他開口說話,臉上笑意便是一斂:“為什麼要下馬?我們還趕著去江夏城見舅父。”
“你要這樣去見他?”蕭少卿漫不經心地打量她一身長袍,輕輕笑道,“想必你是不願在江夏多留的,今夜就要回鄴都去?”
此話正刺心病,夭紹板起臉,不悅:“你也要趕我走?”
蕭少卿笑而不答,只看著郗彥道:“比這女子還不識好人心的人,你見過沒有?”
“什麼!”夭紹怒目。
郗彥卻已明白蕭少卿等於此地的用意,嘆了口氣道:“夭紹,去車上換女裝罷。”
夭紹這才恍悟過來,想起蕭璋恪守禮制的古板性情,又望望身上的長衣,只得依言下馬。蕭少卿走出車中,一身嵌紋金絲邊裾的銀袍於夜下格外耀目,夭紹與他擦身而過時,隱隱聞出一縷藥味,目光一瞥,正望到他輕揚的衣袖下纏滿手腕的繃帶。
“你臂上受傷了?”她蹙眉道。
“無事,小傷。”蕭少卿淡淡掩飾過,為她關緊車門,親自馭車至廕庇處,讓隨身侍衛走遠,自己也和郗彥避退數丈外,于山巖下等待。
郗彥輕按蕭少卿的脈搏,又察看了他左臂傷處,皺眉道:“箭傷透骨,若不靜養怕從此留患,再也無法痊癒。”
“靜養?”蕭少卿笑意索然,拂落衣袖,瞥眸望著馬車停駐處,淡淡道,“傷也不止這一處。待決戰之後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