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絲蹭著耳邊,悠悠飄落。
“小侯爺!”他懊惱地睜開眼,看著地上被削落的髮絲,後怕不已。
謝粲跪在榻上,手持玉狼劍,眼睛仍是半睜半閉,猶帶睡意便喝道:“誰敢動我的玉狼劍?”
“沒人動,沒人動!”沐狄急急道。
“那就好。”謝粲囈語喃喃。
方才一劍使出了渾身力氣,他筋疲力盡,插劍入鞘,復又躺了下去。
臀部占上塌,他“哎唷”一聲跳起來,翻了個身趴在榻上,淚眼汪汪道:“我的屁股……”
沐狄看得砸舌,既憐又怕。
阮靳看得有趣,步上前,自懷中拿出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含笑道:“七郎,吃了它。”
謝粲早已痛得睡意全無,見了他的笑容不知為何一個激靈:“什麼藥?”
阮靳瞥了眼他的臀部,話語幽幽道:“止痛的,治傷的。”
“多謝姐夫。”鑑於此人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姐夫,謝粲哪裡疑它,接過藥便吞下,無力闔目。不過一會,氣息漸漸悠長,似又睡熟。
阮靳微笑,伸手再去拿他背上的劍。
“姑爺!”沐狄跺腳。
“無妨,他不會再醒了。”阮靳拍拍謝粲的背,輕鬆地將玉狼劍捧在手中,上下打量著。
沐狄驚訝上前,意識到不對,忙問:“姑爺方才給小侯爺吃了什麼?”
阮靳懶懶道:“不是說了?止痛治傷的藥。”
沐狄當然不信,但礙於阮靳此刻的冷淡,卻又不敢再問。
拔出長劍,阮靳手指探入劍鞘,摸著劍鞘內壁刻著的痕紋,眉尖緊擰。他緩緩插劍還鞘,重系至謝粲背上,坐在塌邊沉思許久,才輕輕出聲道:“這劍七郎自哪裡得來的?”
“小侯爺入軍,郡主送的。”
“夭紹?”阮靳疑惑。
沐狄又道:“我聽小侯爺提過,據說郡主這劍是雲閣少主所贈。”
“雲瀾辰?”
“是。”
阮靳起身,在帳中來回慢慢踱步,卻不再言語。
清晨時分,謝粲甦醒,睜眸便瞧見阮靳坐在對面靜靜看書。
“你一夜未睡?”謝粲出聲問道。雖是第一次見的姐夫,他卻沒由來地甚覺親切。
阮靳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光,淡淡道:“你臀部的傷有沒有好些?”
謝粲動動身子,笑起來:“似真不覺得痛了。姐夫那是什麼神藥?”他邊說邊跪起來,想要下地走走時,臀骨間猛地傳來劇烈的刺痛,頓時臉色煞白,倒吸著冷氣,連叫喊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不是什麼神藥。”阮靳嘆氣,扶著謝粲重又伏在榻上,手指靈活地在他背後幾處穴位耐心按壓著。
痛覺漸減,謝粲伸手擦擦額角的汗珠,嘟囔道:“都是蕭少卿。”
“你因賭而違軍令,五十軍杖還是輕的!”
帳外一句話冷冷飄來,謝粲哼了哼,底氣剎那薄如紙。
蕭少卿掀簾入帳,身上的銀袍被雨打得半溼,看到帳中的阮靳他不由一怔,笑道:“少卿還以為先生已先走了。”
阮靳道:“我與你一起回鄴都。”
“也好。”
蕭少卿上前將手中執著的兩卷書簡扔在謝粲面前,盯著他看了幾眼,沒有言語,轉身離去。
阮靳亦轉身,拿了豎放在帳角的雨傘,兩人正待出帳時,忽聽謝粲一聲歡呼,喊道:“姐夫!”
蕭少卿與阮靳齊齊回頭。
謝粲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搖搖手中的竹簡,笑容燦爛:“多謝元帥的行軍札記。”
帳外風雨襲來,阮靳縱撐著傘,袍袖頃刻便已溼透。
蕭少卿有意無意地看他一眼,隨口道:“曾聞先生早年習醫於郗嶠之夫人門下,看方才先生為七郎按穴的手法,才知世間傳言是真。”
阮靳轉目,煙雨中那清俊的眉眼瞬間透出一股莫名的寒冽。
蕭少卿知他誤會和憎恨著什麼,搖頭笑了笑,不再言語。
“郡王和湘東王很不一樣,而湘東王――”阮靳舉眸望著遠方淡佇天際、或隱或現的山巒,低低道,“這次在潯陽,阮某眼中的湘東王也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蕭少卿抿唇,剛要開口時,恪成已迎了過來,將斗篷遞給他:“郡王,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蕭少卿道:“再去拿件斗篷來,另讓人找匹良駒,先生與我們同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