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靳目光灼灼:“為何知有信帛?”
“先生言必試探,棋以考量,此舉定有深意。想來家師之話甚是重要,賴為人傳不太明智,唯有寫於信帛之上,才能說個一清二楚。”
阮靳擊掌長笑,取出信帛,道:“文成武成,挾劍絕倫,果真是風姿無二!”
於高燭下看罷長信,蕭少卿慢慢捲起絲帛,沉思半日,方轉身對阮靳道:“有勞先生千里送書。”
“東朝局危,我不過盡綿薄之力,”阮靳依舊看著盤上殘局,似是仍在思量不已,口中道,“郡王是這盤局中的中流砥柱,我再辛苦也是當得。”
“當日先生在雁蕩谷,殷桓所派之人擄走的可僅僅是師父一人?”
“是,”阮靳頷首,“遲空未與之隨行。後來我才知道此子機靈逃脫,並悄悄跟隨在諸人身後。其後華夫子被送出東朝的事,也是他讓人通知我的。”
“這麼說遲空如今還跟隨在師父之後?”
“應當如此。”
蕭少卿皺眉,微有擔憂:“他不過才是十二三歲的幼童。”
“年紀雖小,本事卻大,心思更是冰雪剔透,”阮靳不由一笑,終於自棋盤上回過神來,起身道,“七郎不過也才十四,阿公不是照樣送他來前線。”
聽到此言,蕭少卿神思猛然一動,注視著他道:“這一切可都是太傅的安排?”
阮靳笑道:“郡王所言的一切指什麼?”
“派先生去雁蕩谷見我師父,讓先生送信帛至江州,遣七郎來軍營效力……”蕭少卿話語一滯,回頭思了思,卻覺不對,“太傅如何得知我師父在雁蕩谷?”
阮靳笑而不答,垂首理了理衣袖,問道:“華夫子信中所述殷桓將於月半舉檄文討伐陛下昏庸無道的事,郡王如何看待?”
“這本是師父當初柬殷桓舉兵的中策,趁江州、豫州沒有防備之時可讓殷桓的荊州軍踏江而上,直逼鄴都。可惜今時今日卻非當初局面,殷桓再以此檄文告令天下無非自尋死路,此乃下下之策。朝中就算有人再想保住他,如今也是保不得了。”
阮靳道:“所言不差。”
蕭少卿忽地輕笑:“師父信中讓我親回鄴都說明此事,怕又是太傅之意。”
阮靳笑起來:“為何這麼說?”
“先生方才說,你我對弈若你輸了,令兄和謝氏沐堅所掌北府兵甘為江州後援。北府兵號稱傖楚壯士,風習強悍,卻素被朝廷十餘年偏於淮北一隅。這次北府兵若要馳援江州,必要取得朝廷首肯,”蕭少卿笑了笑,搖頭道,“可惜,虎符卻仍在太后手中,沈氏掌控下的揚州素來忌憚北府兵,豈能輕易讓鐵甲橫馳揚州、奔赴江州?太傅之意,該是要借我回鄴都報殷桓之事的機會為陛下奪回軍權,對不對?”
阮靳望著他,笑意深深:“那郡王可願一行鄴都?”
蕭少卿不語,轉過身在帥案後坐下,執筆寫了兩封信。
“恪成!”一落筆,他便高聲喚道。
恪成閃入帳中,蕭少卿將信遞過去,道:“火速送去潯陽城雲閣。一封至洛都,一封至雲中。”
“是!”
“另外,本王要暫離軍中,傳諸將軍前來帥帳議事。”
恪成應下,快步離去。
蕭少卿轉眸看著帳內,這才發現早已不見阮靳的身影。
謝粲的藥每隔三個時辰就要服一次。營帳裡,沐狄揉著不斷下耷的眼皮,面色慵慵地坐在火爐前煎著藥。
忽有一陣溼風吹入,火爐裡火苗一下竄起,差點燒到沐狄的眉毛。他一嚇驚醒,轉過頭去,正見一個白衣修長的身影走入帳中。
“姑爺!”他壓低了聲,瞥了眼榻上已經熟睡的謝粲,笑嘻嘻迎了上去。
“你小子!”阮靳敲了敲他的腦袋,“先前在酒肆裡你不是不認識我麼?”
“不敢敗姑爺的興致不是?”沐狄討好道,“要是讓小侯爺知道了你就是他的姐夫,他怎會與你賭十局?”
阮靳淡淡一笑:“你父親沐宗那般古板,你小子倒機靈。”
他繞過沐狄,走到塌旁,看了看謝粲懨懨無神的睡容,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掠過謝粲睡覺也不忘背在身上的長劍,眼神一深,伸手便要去拿。
“姑爺,不要!”沐狄大駭,撲上前將毫不知武功的阮靳飛速拉退三丈。
他的反應縱是迅疾,卻也不及玉狼劍出鞘的凌厲。錚嚀一聲,一道白光閃電般劃至眼前,沐狄閉了眼,只覺一抹寒意飄過頭頂,柔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