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至岸邊,數十身著黑色盔甲的將士自舟中躍下,將那由道道削薄的鐵片連成的長鎖捆紮在岸邊,浮橋鋪就好後,為首的將軍大步行來,對司馬徽行禮道:“末將伐柯見過趙王殿下。”
司馬徽見浮橋大喜,揮了揮手:“免禮。”
伐柯起身,粗獷的面容上神色甚為冷靜,道:“殿下渡江吧,我家小王爺正在對岸迎接輿駕。”
“慕容子野也來了?”司馬徽又是一詫。
“是。”
此刻司馬徽也問不了許多,時辰已晚,暮霞的光彩將在天邊消怠,司馬徽轉馬掉頭,命隨駕人馬踏上浮橋。
伐柯走到商之身邊,輕輕的聲音中透著抑制不住的歡喜:“少主終於回來了。”
商之唇邊微起笑意:“從北陵營日夜兼程送來浮橋,辛苦你了。”
“不談辛苦,”伐柯笑得憨然,道,“今夜渡江後歇曹陽,驛站已安排妥當了。”
商之點點頭,回眸看了眼夭紹。夭紹抿唇一笑,騎著馬離開,商之這才緊了緊韁繩,跟隨司馬徽身後踏上了浮橋。
如今已可順利渡江,夭紹本要折回車隊後方,卻見蕭少卿騎著馬在原地徘徊不動,她驅馬靠近,蹙眉道:“你怎麼了?”
蕭少卿神情古怪,望著天邊最後一抹將離的暮光,道:“沒聽見麼?慕容子野在對岸。”
夭紹不解:“那又如何?”
蕭少卿冷笑不言,掉馬回頭。
渡江至對岸時夜色已深,岸邊侍衛環立,火把束束。站在諸侍衛前方迎接眾人的,是個身穿緋綾長袍、披著雪白狐裘的俊美公子。夜色暗淡,獨他笑容張揚,繡滿金色瑞枝的衣袂在風中飛動,華色璀璨,甚是顯眼。
司馬徽和商之騎馬行在車隊前方,公子望見兩人身影,忙奪過身旁侍衛的馬,迎上浮橋。司馬徽見那抹妖嬈的明亮愈近眼前,忍不住失笑:“子野倒是一如既往地不比尋常啊。”
商之笑而不言,甩下長鞭,快馬越過眾人,也馳過去。
半道相逢,兩人同時勒住韁繩,慕容子野騎著馬圍繞商之慢吞吞轉了個圈,臉龐上滿是戲謔的笑意,嘖嘖嘆道:“不容易,去了東朝這麼久,身上竟沒多個窟窿,也沒斷一腿一胳膊。”言罷,他看著商之的銀面,伸手就欲摘,語氣微帶期盼:“臉上呢?有沒有多道刀疤劍痕什麼的?”
商之橫眸過去,慕容子野縮回手,笑道:“我自當不是為了幸災樂禍來的,我自當是千里迢迢誠心誠意來接你的。”
欲蓋彌彰,商之懶得理他,笑道:“我只讓伐柯送鐵索浮橋來,並不曾叫你過來。”
“怎麼說話呢?”慕容子野似有怒意,揚起衣袖丟擲一卷明黃帛書,丟給商之,“我是奉聖命給你送旨意來的。這麼冷的天,這麼長的路,要不是陛下交待,我會來這裡吹北風?”
商之接過帛書放入懷中,微笑:“若當真是如此,我倒也放心。”
慕容子野似是渾然不知他的話外之音,拉拉韁繩,稍斂了神色,正容問道:“舜華姑姑呢?沈伊有信讓我帶給她。”
“要緊麼?”
“不要緊吧,”慕容子野道,“沈伊這樣的人,會有什麼要緊事?”
商之道:“既是如此,那就等到了驛站再帶你去見姑姑。”
慕容子野卻有些依依不捨,回頭望了望車隊,飛揚的目光凝成耀眼的鋒芒:“聽說蕭少卿也來了。”
“是,”商之瞥眸盯了他一眼,“說到現在,終於說出你的來意了。”
慕容子野抿唇不語,商之好笑道:“沈伊當年不過無中生有,你還當真想和蕭少卿打一場?”
“我豈能受沈伊的挑唆?”慕容子野翻眼不屑,隨即卻又慢慢笑道,“不過早聽說蕭少卿挾劍絕倫,如今難得有機會,只想看看他怎麼個絕倫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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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戌時,公主輿駕入曹陽。曹陽郡守早前得慕容子野的命令,已在城外安扎好了營帳,隨駕大部分人馬停駐於此,只有親隨侍從護送輿駕進城,歇曹陽驛站。入了驛站又是一番忙亂,待安頓好後,已是深夜亥時,明日還要繼續趕路,諸人匆匆歇憩。一時驛站上下又如常安寂,深沉夜色在朦朧澹月下靜靜流逝。
西首庭院的閣樓裡,慕容子野仰頭望了望夜空,敲著窗欞長嘆:“這麼晚了,離歌今夜還來麼?”
“小王爺莫急,”伐柯端坐一旁,指了下牆角沙漏,“離歌來信說子時左右到驛站,現下時辰還未到。”
“你跟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