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自己更值得守護。刺客的心中,只裝得下自己!
做刺客如果做成了俠客,那離死也就不遠了。
柳毅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要將剛才那一點可笑的“俠義之心”甩出腦海。
卻聽聶隱娘抬起頭,道:“好了。”她小心收起血影針,將兩塊臨摹好的白布裁成扇形,放在地上。
柳毅不再多想,將剩下的三塊人皮也擺了上去,兩人一起仔細拼接著。
五塊刺青中,其中三塊能夠彼此連線,其他兩塊卻依然分散著。
柳毅注視著地上的刺青拼圖,突然發現了什麼,指著那小半個圓形的中心道:“你看,這是什麼?”
聶隱娘搶過火把,湊近一照。果然,每一枚刺青的尖端,也就是靠近圓心的位置,都會留下一小團隱約的墨跡,彷彿是不經意留下的墨汙。這些墨汙分開看時極不起眼,但當聚到一起的時候,卻彷彿遵循著某種規律,融合成一片,顯出花鳥亭臺的樣子。
柳毅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這正是我要尋找的,第十三枚刺青!”
聶隱娘一驚:“第十三枚刺青?”
柳毅點了點頭:“這些刺青下方的墨跡,絕非隨意而為。我若沒有猜錯,當所有刺青聚齊,就會在這個圓環的核心處組成另一幅隱藏的圖案,也就是第十三枚刺青!”
聶隱娘蹙眉凝視著拼圖中心那個更小的同心弧。原本只是每塊刺青下方不經意的一點汙漬,被拼接在一起後,卻漸漸顯示出本來的面目。
雖然只是整個圖案的四分之一,卻能看出上面畫著的似乎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後花園,奇花異草,蜂飛蝶舞,美麗非常。花叢的深處還佇立著半座紅色的小亭。小亭雕簷畫棟,修建得十分精緻,正是歷代傳奇中,無數香豔故事發生的所在,然而這個僅僅呈現了四分之一的故事卻隨著拼圖的殘缺戛然而止,只給觀者留下了無盡遐想。
聶隱娘喃喃道:“你說得不錯,這是另一幅刺青,而且刺得比我們任何人的都要細緻,這應該才是主人的心血所在。”她頓了頓:“但這幅刺青又是屬於誰的呢?”
柳毅道:“這幅刺青既然分別隱藏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就不應該屬於某位傳奇。最大的可能,這幅圖案屬於主人。”他凝視著地上的圓形拼圖,沉聲道:“這幅圖案上面刻畫的,正是某部屬於主人自己的傳奇!”
聶隱娘深吸了一口氣:“如此說來,我們若能解開這第十三幅刺青,就能解開主人的秘密?”
柳毅點了點頭。
聶隱娘道:“然而,我們去哪裡尋找其他幾幅刺青?”
柳毅的目光投向不遠處:“至少眼前就還有一幅。”他所指處,赫然正是穴道被制的謝小娥。
謝小娥躺在塵土中,滿身汙穢,她的聲音都已嘶啞,但仍在不住咒罵著。
柳毅上前去,拾起她扔在一旁的匕首,果斷地抵在她的咽喉上。
聶隱娘跟在他身後,皺眉道:“你要逼她說出刺青的所在?”
柳毅道:“她說不說已經不重要,只要割下她的頭顱,鮮血浸遍全身,總會找到我們想要的刺青的。”
聶隱娘皺眉道:“你要殺了她?”
柳毅道:“她現在已完全瘋狂,你若不殺她,她遲早會殺你。”
聶隱娘不禁點了點頭,她抬頭向謝小娥看去。柳毅適才那一擊打得不輕,她原本美麗的臉已然腫脹扭曲,沾滿灰土與血汙,與初見時幾乎判若兩人,只有眸子中森冷的兇光還一如從前。
由於牙齒被打落,她的聲音也模糊起來,只能隱約聽到幾個字,似乎是“聶隱娘……哥哥……報仇……”
聶隱娘心中突然一慟,她回過頭,默默地看著謝小娥。
她或許是真的瘋了吧。
只有瘋子,才能躲開自己的過錯,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在她心中,已經頑固地將聶隱娘當成殺死她哥哥的仇人,然後不顧一切地為唯一的親人報仇。或許,只有在這種仇恨的支撐下,她才能活下去,才能忘記她的哥哥其實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現實。
她如今的復仇是如此瘋狂,或許也說明了,她其實是多麼愛自己的哥哥。
是的,她愛他,愛得刻骨銘心。
就像暗夜對光的渴望,一個孤獨太久的刺客,怎能不如此眷戀那份親情?一個永遠躲藏在暗夜中、滿身鮮血的靈魂,又怎能忘懷那曾被人掛懷、被人珍惜的溫暖?
哥哥垂死前,漸漸冷卻的擁抱,嘶聲呢喃的呼喚,已定格為她心底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