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世道本來就沒有什麼指手畫腳的機會,一有什麼災亂,首當其衝受害的卻反是他們……難怪人人都要掙錢,哪怕害人害世也顧不得了,只因若是一旦淪落到這貧苦人群裡,旁人的罪錯也都得他們來背,還沒什麼法子反抗……”
方伯豐道:“所以你才開始賣雜合糧,還往裡頭摻土……”
靈素一笑:“能買得起高價米麵的還是買那些去吧,就跟紹娘子說的那些有餘錢買首飾買脂粉耽誤了買米的,我實在顧不過來那麼些人。只是……這德源縣還有個我有個賣摻土雜合糧的鋪子,可別的地方呢?沒有這樣鋪子的地方,那些遭受無妄之災的窮苦人,又靠什麼果腹?”
方伯豐拍拍她:“放心吧,各處都有義倉,且沒有哪一地官員會坐視百姓捱餓不管的。”
其實靈素心裡還埋著的一句話是:“你們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這樣不講道理的玩法啊……”
第266章 導為上
朝廷如何處置擅自掛印而去的知縣老爺,德源縣的眾人說不上話,他們眼前最要緊的是怎麼把這事兒告訴百姓們。大人已經不在府衙裡了,這事兒騙不過人去,可若是直說“知縣大人棄官不做了”,又叫百姓們怎麼想?尋常時候或者還當個熱鬧看看,這緊要關頭,會不會就有人把這事兒同“糧荒”聯絡起來,認定德源縣已經“無可救藥”了呢?
老司長召集了所有司長和主官們商討此事,最後公之於眾的說法是:今歲米糧無憂,然天時有異,為防患於未然,知縣大人捨身神廟為德源縣祈福去了。
此話一出,叫人半信半疑,不過之後慈光神廟的神侍作證,知縣大人確實是隨不求觀的大神侍離開的。當日途徑遇仙湖還在他們那裡略坐了一回,神廟裡眾人皆可為證。這下百姓們都信了。只是不免又要擔心到底這天時的變化有多少厲害,知縣大人居然連官都不當了跑去捨身。
剩下還有些心裡不安的,見老司長升任了縣丞暫管縣務,便也放下心來。——老司長在德源縣幹了幾十年了,為人是有口碑的,信得過。
眼前急事暫緩,這“糧荒”的事兒又怎麼說呢?
眾人又聚在一起商議,各樣難處數不勝數。有些商家米糧都不敢往縣裡運,怕又出什麼政令;米價持續高漲又叫在縣裡有存糧的那些商家存了惜售觀望之意,也許放到明天能更多賣些銀子?而買不上糧食的看周圍飯館子該開的照開,隔條街的人家照樣油餅麵條撈乾飯換著吃,心裡鬱憤激增,打砸搶的事兒也比以前多了許多……
老司長等大家都倒夠了苦水,才道:“說難處是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如今連米市街都叫人點火燒了,還不曉得到底哪個乾的。那些米鋪就算想開也沒現成地方了。咱們得想想法子,先說說最好能到什麼樣的情形,再說能不能成。”
坊業司的一個主官同老司長是老兄弟了,聽了這話嘆道:“怎麼能最好?那當然是恢復舊貌最好了!可如今能嗎?全亂了套了!”
老司長點點頭:“這樣是最好了。”
眾人聽了都附和點頭。他們雖在衙門裡領著公糧,可又不是衙門裡生衙門裡長的,照樣也有家人親友、鄰舍隔壁。誰家裡如今接不上糧了,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們家。人家問上門來了,你借不借?借了一回,二回怎麼說?借了一家,另一家怎麼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且人心都是肉長的,看人家數著米過日子,你這裡大吃大喝的,也不好意思啊!
籍戶司的便道:“從前日子也不覺得如何,現在真是鬧心得過了,這樣的熱鬧和功勞不要也罷。”
又引得眾人一陣附和。
方伯豐這時候道:“若說同尋常相比,如今只差在個米市上的待售米糧。畢竟不是荒年,如今酒也有肉也有,菜價都沒怎麼變化,同縣志上常說的‘糧荒’可不是一回事兒。至於米糧的缺口,洛興倉的糧頭一批已經到山南道了,這缺口便是從前真的有,往後也會越來越小。更別說我們縣本來就沒什麼大的缺口,整個康寧府差得也不大。
“如今最要緊的是讓手裡有米糧的米鋪們開門做買賣,只要開門賣米的越來越多,這價兒自然就會下去的。最後跟周圍州縣都差不多,大概比常年要高出一兩成的樣子,也比現在這樣的好。等夏糧一收上來,基本也就能回落原價了。”
坊業司的點頭:“這話不錯,如今都是人鬧出來的,哪裡能叫荒年?我有個小爺爺就是荒年餓死的,那是真死人的,沒誰家有存糧,老鼠洞都叫人挖過多少回了!如今這叫哪門子的荒年!”
另一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