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草原十八部之前,她告訴我說,讓我找一個人,那就是你。”
單雄信驟然得知面前這位姑娘便是故國公主,雖然故國滅亡時,他只有一歲,沒絲毫印象,可是心中還是一陣翻騰,他定了定神,道:“可是你本該去潞州找我,大興與潞州,根本就是兩個方向。”
宇文寧慘然一笑,想不到他竟然能洞悉了她的初衷,“你猜的沒錯,我是不打算去找你,可是老天爺卻非教我們遇見。”
單雄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怔怔的望著火光出神。
“你給我的印象並不好,上元燈節,我們遇見了三次,你略顯浮誇,謝柳小店,我是故意試探你,你的表現卻是,冷淡,沒有同情心,就在方才,你又表現出了你另外一個缺點——沒有頭腦。”
“我雖然一無是處,可是你也好不到那去。”單雄信瞥了她一眼,又咬了口麵餅。
宇文寧笑了笑,道:“我是你的公主,你不能這樣對我說話。”
單雄信的表情似乎很不以為然,微哂,“你體內確實流淌著宇文北周最純正的血脈,可惜北周已經不在了。”言下之意便是,你不過一個過氣了的公主,甚至還會被隋楊追殺,有什麼好神氣的!
宇文寧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竟然也生了雙丹鳳眼,宇文寧每次對上這雙眼睛,心頭便會湧起莫名的痛與失落,她冷冷的收回目光,譏誚道:“原來你言之鑿鑿的忠烈,也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隨你怎麼說。”單雄信又是這句話,他甚至有些不喜歡與身邊這個女子交談,她總是尖銳又深刻,絲毫不留餘地。如果說妹妹嬋盈的伶牙俐齒是毫無心機的純真,那麼她的尖利便是居心叵測的陰險了。
宇文寧又把火上的雞翻了翻,語氣柔和了些,“我們現在共處一個屋簷下,我想,都該收回彼此的惡毒,這樣才能處的更愉快些,我叫宇文寧。”
單雄信吞下最後一口餅子,拍落手上的碎屑,又喝了口水,道:“單通,單雄信。”單雄信的態度並不甚友好。
“你的胸襟也不夠大。”宇文寧看出了他的不友善,可是說罷,忙擠出個笑臉,“我又忘了,不該又挑你的不是。”她想了想,似乎是在找話題,“你接下來準備去那裡?”
窗外的風呼呼響著,似乎要將天地間最後一絲溫暖也捲走,單雄信回頭望了望門外幽暗的月光,道:“還沒有想好。”
宇文寧嘴角勾出絲笑,“烤好了,可真香。”
單雄信嗅著撲鼻的香氣,不覺便勾起了酒癮,“若是有……”他說了半句,便掩住了,心裡暗暗笑了下,此時此地,怎麼可能會有酒呢?
宇文寧斜著眼看了看他,道:“你是想要喝酒吧?”她伸手在包袱裡一探,便摸出了個葫蘆,搖了搖,“劍南燒春。”
單雄信雙目不由得又亮了些,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姑娘似乎也沒那麼可厭了。
☆、第24章
天尚未亮,單雄信便醒了,翻身望去,見窗欞裡照進來絲絲縷縷的白光,窗臺上結了層白霜,而身旁的篝火,不知何時已燃盡了。
單雄信大步走出屋子,在門口臺階上伸了個懶腰,就看見宇文寧站在井臺上,腳邊放著半桶水,手中握著個牛角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髮,蹙著眉頭,似乎蘊滿無限愁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宇文寧聽見腳步聲,側過臉看了單雄信一眼,“今天早上吃乾糧,吃完送我去武功縣。”
單雄信心裡詫異,她去武功縣幹什麼?當下也不多問,嗯了一聲,自去屋裡拿了兩個乾巴巴的麵餅,坐在門口石板上慢慢吃著,餅子又幹又涼,很難嚥下。
“你就不能把餅子放在火上烤一烤,也熱乎些。”宇文寧從他身邊走過,不以為然的說道。
單雄信更是不以為然,只哼了一聲,連腔都懶得搭。
宇文寧在門口站住,忽笑吟吟道:“你越是不情願跟著我,我就偏要你跟著,你若順著我,沒準我一高興,就放你走了。”
單雄信有些慍怒,挑眉道:“我現在要走,你也攔不住。”
宇文寧笑道:“是嘛?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我……”單雄信怒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語,於情,她是北周皇室後裔,他不能不照顧她,於理,她雖然說幫著店夥把他運來,還拿了賞銀,可是不難猜到,她也是一時權宜之計,不那樣,何以在強敵之下保全他性命?救命之恩,不得不報。於義,她一個弱女子,他豈能袖手不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丟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