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結束了這通電話,原因是怕孟唐聽見程陸揚在對面陰陽怪氣地諷刺她居然和這麼一個壞心腸的男人講什麼同學情誼。她十分果斷地趕在程陸揚發脾氣之前掐斷了電話,然後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對孟唐笑道:“剛才說到哪裡啦?你繼續!”
孟唐看著她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生動表情,忽然間就說不下去了。
該說什麼?
——其實這次我回國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你?
——其實我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也對你的情況瞭若指掌,因為這狀況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其實一直以來並不是你在單相思,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在乎你,在乎到算計到了每分每秒,以及我們今後的每一個可能性?
他所知道的全部,就是那個被讚譽為天才的孟唐也有出了差錯的時候,他可以把法律的漏洞算得一清二楚,也可以把對方律師在法庭上可能出現的一切攻擊和反駁預料得分毫不差,可是關於愛情,關於人心,他失敗得徹底。
不為別的,就為秦真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對那個叫程陸揚的人所表露出來的關心與在意。
她問他頭還疼不疼、嗓子痛不痛、是不是感冒了,她說她淋雨替他連夜買藥掛在門口,她說她幫他把衣服洗了,就掛在陽臺上的短短几句話令孟唐再也開不了口。
可是他是誰?那個在法庭上叱吒風雲,屢屢令對方律師放棄案子、主動離席的孟大律師,那個在全國最有名的法學院被最頂尖的法律學生痴迷崇拜的孟教授,在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放棄兩個字。
孟唐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始繼續若無其事地詢問她關於裝修的意見。秦真不疑有他,見他這麼鼓勵,也就沒再顧及那麼多,專業地以多年來的售樓經驗給他提一些中肯的建議。
將近十來分鐘過去了,她也說得口乾舌燥,喝了口包裡準備好的礦泉水,抹抹嘴巴,“差不多就這些了,多的我也提不出來了,畢竟我不是專業搞裝修的,就是個賣房子的罷了。”
孟唐露出慣有的笑容,忽然轉過頭來問她:“你覺得這套房子怎麼樣?”
“很好啊!”秦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在哪裡?”他不緊不慢地追問。
秦真想了想,“位置好——因為它坐落在市中心。戶型好——因為它設計非常合理。環境好——畢竟這個小區的綠化是出了名的。還有主人也好——因為是個肯花大價錢搞裝修的,房子一定會很漂亮。”
她努力表現出一個老同學應有的友好態度來,因為程陸揚讓她要學會放下,而學會放下的最好方法,不是逃避這個人和關於他的所有過去,而是用正確的態度去面對他。
可是在她不懈努力之時,孟唐僅用了一句話就摧毀了她的全部心血。
明亮的房間裡,他忽然間深深地望進她的眼裡,用那種溫柔到可以溺死任何一隻強健得殺蟲劑都殺不死的蟑螂和變異到不怕貓的老鼠的聲音對她說:“你喜歡就好,因為它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
短短一句話,頓時令秦真的世界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她震驚地站在原地,來不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只能怔怔地抬頭看他,試圖用崩潰的中樞神經系統去分析這句話的語義關係以及前後邏輯,可是大腦已經被一連串神似核反應堆的高速高能化學現象給衝擊得連一個簡單的條件反射都要發生障礙。
他說什麼?
她喜歡就好?
因為房子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
秦真震驚到連包裡手機連續不斷的鈴聲都難以令她回魂,只是驚呆了似的望著孟唐。
整整五分鐘,電話響了無數次,她卻像是感官完全消失了一樣站在那裡。
孟唐給了她五分鐘的時間消化這一切,然後才開口說:“秦真,接下來的話,請你仔細聽我說。我曾經喜歡你,從初中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我一直都喜歡你。甚至畢業以後,我到了國外讀書,都一直沒有變心。也許你不知道,我在國外的這些年一直都密切關注你的情況,你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做朋友,身邊有沒有伴侶這些我都知道。在向你解釋清楚之前,我只想告訴你,我並沒有所謂的未婚妻,甚至沒有一個女朋友,因為我回國來的一切都只為了你。我希望你能考慮我,和我在一起。”
而同一時間,虛掩的門外,在兩分鐘前終於順著鈴聲以及方凱那邊關於客戶購房資料的報告千辛萬苦找到地方的程陸揚親耳聽到了孟唐的這對話。
那張總是傲慢又不可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