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前,岑遠只是拉著岑遙的手,顫顫地問他:“遙兒,你恨我麼?”
岑遙只能搖搖頭。
岑遠又問:“那你愛我麼?”
岑遙愣了一下,在他點頭的前一秒,那隻手從他手裡滑了下去,他一時失神,沒有握住,那隻手便落到床沿上,發出輕輕咚的一聲。
岑遙失了神,他突然發現,這比失去那隻夜鶯時要難過痛苦一百倍。他明白,父親不在了,那個送自己夜鶯的男人不在了,那個寂寞夜裡自己在夜鶯歌聲中幻想的懷抱不在了。
他有些六神無主,他開始埋怨自己,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能下手殺死那隻白狼的後果。
他開始恨那隻白狼。
恨所有的狼!
“所以,父親是恨我的。就像我恨白狼一樣。”岑遙輕輕道。
這是不是因愛生恨的另一個版本?
顧殛宇有些無奈,他沒想到這裡面有這麼長的故事。但更多的還是感嘆這個世界上真有父親恨兒子?恨鐵不成鋼倒是見得很多,但恨到想要害他的程度
“你說他是把我誤認為是你了?”顧殛宇問道。我跟他哪裡長得像了啊林伯父,難道是夜黑風高還是你有老花?
“應該是吧,所有人裡,只有我看的到它,其他人都說看到的是個空籠子。”岑遙道。
“那你聽得到它唱的歌麼?”
岑遙搖搖頭。
“它的歌聲很美。”
岑遙有些詫異地看了顧殛宇一眼,似乎覺得這個人對於這種怪事的態度太過淡定。
顧殛宇當然淡定了!在你出現之前,他已經看了幾十章的山語怪談,甚至他自己都是這怪力亂神中的一份子。
顧殛宇於是繼續道:“所以我覺得,它並不是在恨你。”顧殛宇的腦海中,回放出夜鶯停在他肩膀上時他看到的畫面,那樣溫馨的場景,怎麼也不會是一個心懷怨恨的人擁有的最深刻的回憶。
他隱約覺得事情並不是岑遙所想的那樣,但卻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看到的場景在常人看來就是幻覺,也許還會被說成是鬼怪的迷惑。
但顧殛宇自己知道。
那個老人只是深愛著自己的兒子,想要多看看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兒子卻總也聽不見。
聽不見?
還是聽不進去?
顧殛宇好像有點明白了,他看看地上的白狼,又看看岑遙,斟酌了一下語句,緩緩道:“也許,林伯父只是想提醒你。”
岑遙更詫異了,他來把事情告訴顧殛宇,一方面是因為感覺這個有一種奇怪的親和力讓人忍不住對他吐露心扉,一方面是他跟自己一樣看的見夜鶯甚至還能聽到自己聽不到的歌聲,他甚至因為這個差點喪命。
岑遙只是覺得他有權利知道真相,並沒有指望過他能為自己解釋清這怪事的原因。
“他想提醒你,凡事須有節制,須與自然和諧相處。可是你聽不進去,他便想告訴我實情,要我勸勸你。卻沒想到,剛好碰到白狼。”顧殛宇繼續猜。
岑遙的表情有瞬間鬆動。
顧殛宇再接再礪道:“你看,夜鶯的例子就是個前車之鑑。”
岑遙張了張嘴又合上,似乎在做內心的掙扎,他心裡當然也希望這是真的,只是:“即算這是真的,也無法證明。”
無法證明。
日子還是要過,夜鶯還是用他聽不見的旋律高歌著,怪事還是要發生,顧殛宇會繼續他的旅程,也許下一個被狼撕咬的就是自己。
他嘆了口氣,正要退出房間,一個略微低啞卻沉穩好聽的聲音,用不大卻足夠每個人聽到的音量道:“你父親愛你,這需要證明?”
“”岑遙愣住了。
一瞬間,父親抱著自己轉圈的畫面,父親風塵僕僕趕回家就直奔他房間的畫面,父親期待地問他那你愛我麼的畫面擠滿了岑遙的腦海。
父親愛他
他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夜鶯還是藥引,父親從未怪過他。
這世間有些愛,無法證明,卻最不需要證明。究竟要有多傻,才會懷疑父親對自己的愛呢?
岑遙霎時淚流滿面。
他邁出房間。動聽的,婉轉高亢的,夜鶯的歌,悠悠傳入了他的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似乎寫得有些凝重~ o(* ̄▽ ̄*)ブ
這一章看起來沒有什麼巧妙,其實我還是查了很多東西的,比如天目山的確是我國還有狼群分佈的自然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