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回想準備了一晚上的臺詞是如何說的,急得心都快蹦出來。這就好比父皇平日裡出考題,越是著急便越是答錯。情急之下襬出個不可忤逆之勢:“收了我的東西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及笄大典那日記得拿它來提親,知不知道?”說完沒等他反應,便迎著秋日的斜陽奔了。
事後懊悔不已,我怎麼忘了瞧一眼他臉上是個什麼神情啊?!
此後兩月過得相當煎熬。一方面不確定蘊華會不會在及笄大典上向父皇求親,一方面又憂慮於他若在大典上求親,父皇會不會順利答應。
據說在那日,多會有他國來使攜禮祝賀,這是我的榮耀,也是我的災難。這代表父皇或許會一個高興,將我送去與他國聯姻。從小便知道,生在皇族應一切以社稷為重。父皇再寵溺、再遷就,也不過是他心中喜愛的一件物什罷了,而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喜歡的東西和重要的東西放在一起,被割捨的,往往會是前者。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及笄大典的前一刻,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一件大事。我被人擄走了。
整個行路的過程都昏昏沉沉,只透過四周的搖晃和馬嘶聲判斷身在馬車之中。有時張開眼會看到些許光線,有時又黑得好似掉進了深淵。我活了十來年,也在宮外晃盪了許多年,要說遇上實實在在的危險,這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本該滿心都是惶惑慌亂,卻根本來不及惶惑,下一刻便又昏睡過去。
也不曉得這樣昏昏沉沉地行了多少天,醒來時身在一座陳舊的宅院。院中立著棵高大的梧桐,枯黃的葉子鋪了一地,房中吃的用的一應俱全,就連用來打發時間的話本子都準備得妥妥當當。初時我害怕得每日都要在院中大喊大叫,或是情急之下在房中摔東西。卻根本沒人理會,也沒有人制止,除了來送飯食的一個啞巴,更沒有人踏進院中一步,令人惆悵得緊。也曾試圖用翻院牆、裝病、假意尋死等手法從這裡逃出去,卻沒一次能夠成功,那些平日裡不知隱在何處的守衛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如此鬧騰了七八日,我終於想通。一國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定然會引得各國的猜疑和關注,父皇也定然會派人徹查尋找,與其一個人如籠中之鳥做些無用功,不如省些力氣等待時機,或是待人前來營救。
只是不大明白,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在及笄大典期間從守衛嚴密的宮廷中將我擄走,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又將我關在這裡好吃好喝伺候著。琢磨好幾天,沒琢磨出來。倒不是想不出答案,而是答案太多,又沒有足夠的條件和線索去一一排除。
而且,我想蘊華。想念在驍騎營看他騎射練劍的日子,想念他笑容可掬的模樣,想知道他會不會擔心,會不會著急,會不會出來尋我。便日日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將他的每一個神情、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細細回憶。沒有人陪我說話,便只能自言自語,不斷地安慰自己說:“他一定會來的,會騎著高頭大馬,風風光光地帶我回去,讓所有人知道,這是我喜歡的人,是會用一輩子保護我的人。”
可等到樹上最後一片葉子落盡、最後一顆梧桐果落下,他仍沒有來;等到冬雪落地成花、梧桐的枝椏積滿銀霜,他還是沒有來。
突然就覺得孤單害怕。關在這個地方已經兩月有餘,不僅得不到任何外界的訊息,更沒有看到任何人前來營救,就連個打探到這裡的人都沒有,外頭的人卻依舊看守嚴密,令我絲毫也沒有機會逃出去。
終於忍受不住,開始朝著四面八方一遍一遍叫著蘊華的名字,喊得嗓子都發啞。我不曉得這樣有沒有用,但他竟真的來了。領著千軍萬馬,迎著鋪整一路的月色,以破空之勢疾馳而來。幾乎沒有聽見任何打鬥,門便“吱呀”一聲被開啟,他就立在那裡,勾著嘴角伸出手來:“我來帶你回家。”
那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如今已沒辦法回想起,只記得自己毫不猶豫地撲過去,眼淚鼻涕揩了他一身。之前被幽禁的日子裡,我連半滴眼淚都沒有掉過,此時卻哭得停不下來。倒不是不害怕不心急,只因那時我還記得自己是個公主,記得從小父皇便告訴我,皇室是萬民的信仰,是百姓的表率,寧可失了這江山,也不能失了尊嚴。而在這個人面前,我是可以忘記這些的。
我們踏著周國的屍首,在百姓地擁護中回到黎國。
父皇說,我被周國太子擄走,被幽禁在周國王都後一座荒山的寺院之中。我卻覺得疑點頗多,譬如周國太子是如何將我在眾人眼皮子地下擄走,為何在國破之時又沒有將我當做人質要挾退兵。雖說傳聞中周國國君昏庸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