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扁鵲點點頭,“正是。”
池水的特殊療效,誤打誤撞替縵舞祛除了眼中積壓許久的餘毒,使得其雙目得以再見光明。這可真是比神醫還神了。
這麼毫無預兆地復明,讓縵舞歡欣雀躍了好一陣,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小丫頭似的,在空音谷裡頭來來回回轉悠了好幾圈,將每一處都深深刻進心裡,生怕明日醒來,又會失去這得來不易的光明。
能夠恢復視覺,高興的人又何止縵舞一個。
華扁鵲在心裡也忍不住偷樂,總算上蒼見憐,自己鑽研了大半生的醫術成果不至於就此失傳,這丫頭既能恢復視覺,便可放心大膽地教導其草藥辨識與針灸之術。
思及此,華扁鵲捋著鬍鬚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欣慰笑容。
誰都不曾料到,即便華扁鵲自己也從未如此訝異吃驚,短短三年時間,縵舞便已深得他真傳,將天下醫術吃了個通透。說她是這世上第二個華扁鵲也不為過。
天賦這東西委實重要得緊。這是華扁鵲在這三年來得出的唯一結論。
一如縵舞這樣,天資清奇,華扁鵲只能在心裡面暗暗嘆息,緣何他就沒能早些得此良才,偏偏讓這丫頭在凌煙山莊學了一身武藝,只是,憑她的身子骨,倒還不如趁早轉行學醫來得痛快。
平白浪費了整整十年光陰啊。
三年光陰轉瞬即逝,一心投身醫術鑽研的縵舞渾然不覺,自己已有三年時間未離開空音谷半步。對外頭的事情,自然知之甚少。
偶爾聽谷裡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提起,也不過是些雞毛隨皮的市井小事,她只匆匆掠過只當沒有聽見。
只是,這三年來自然也是有令她放心不下的事情,那便是輕寒。也不知他身上的夙翎之毒解了沒有,縵舞一面憂心,一面竭力研究著是否還有別的解藥能解此毒。
夙翎並非無解,只是
縵舞費盡功夫,卻始終不得他法。
知道這一日,一名青衣小僮快馬加鞭來到空音谷門前,急急忙忙地請求拜見華扁鵲。
當時的情況如何縵舞並不知曉,那個時候她還在房裡試著各式各樣的藥材,不甘心地想著法子研製夙翎的解藥,具體事情,還是後來華扁鵲將她喚去,與她說明的。
當然,其實也並不是“說明”,華扁鵲只淡淡說讓她隨著青衣小僮前去救人,再無下文。
也不說對方是誰,得的是什麼病受的是什麼傷。縵舞問了,華扁鵲也不答,著實讓她摸不著頭腦。
“你且去就是了,在我空音谷三年,你的醫術早已不在我之下,該是出去歷練歷練的時候了。”華扁鵲如是說,“記得老夫一直對你說的,醫者父母心,行醫濟世不必在意對方身份是敵是友,只需盡力挽救便是了。”
縵舞自知華扁鵲的意思,就是讓她出谷多加修行,一時半會兒必然是回不來了,而她也正有此意,三年間她雖研究得透徹,可畢竟甚少實踐,如今得此機遇,也算是上天賜給她新的一條道路吧。
她默默聽著華扁鵲的叮嚀,破天荒地沒有與他反駁,像是遠行之前,女兒聆聽父親的教誨一樣。
騎上馬的那一刻,縵舞心裡爬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空音谷,華扁鵲,生活了整整三年,如今,是要到了離開的時候了麼。
這場景怎麼好像曾經離開凌煙山莊一樣
她甩了甩頭,將腦海中這一切不愉快的念想統統拋開,向著華扁鵲道了聲“義父珍重!”,一揮馬鞭,蹭地揚長而去。
行出不足百米,縵舞留戀地回頭望了一眼,瞥見華扁鵲的身影,似乎又滄桑了幾分?
縵舞並不知道,她這三年來對夙翎所做的研究無一能夠瞞過華扁鵲雙眼,對於輕寒,她始終隻字未提,但華扁鵲知道,這丫頭的心裡可沒那麼容易就能放得下。
時光誠然能夠帶走很多東西,卻不能湮沒縵舞心頭的牽絆。
華扁鵲也從來不曾當面點穿,活得夠久了,自然能夠看破紅塵之中諸多紛繁。
有一種人,在紅塵中翻轉多時還是會回到他自己的天地中;有一種人,即使把他放逐到天涯海角他也一樣會回到紅塵中來。
縵舞便是後者。
她這一生,必然與凌煙山莊羈絆縷縷,並不是想逃,便能逃得掉的。
路途倒也並不十分遙遠,騎馬也就整好一日一夜的行程,只是那青衣小僮格外心急,縵舞也能隱隱感覺到似乎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路上便也沒有多做歇息,一路快馬加鞭,急急忙忙地隨著青衣小僮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