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事交給我,郡主還是準備婚事吧。”蕭讓抿了抿唇,輕聲勸道。
“我不會嫁給皇帝的。”維桑平靜地說,在她的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若是父親與阿嫂不測,左右是沒了牽掛,她便不惜抗旨,也絕不會嫁給皇帝。
“郡主,你要嫁給皇帝。”蕭讓眉目不動,他的一身銀色鎧甲,站在漆黑的夜中,略略反射出月光,神情異常肅穆。
“你瘋了麼?那個皇帝——”維桑冷冷笑了笑,“我寧可死。”
“你死了,世孫怎麼辦?”
驀然間一盆冷水潑下來,維桑只覺得自己渾身僵硬住,是啊,她死了,阿爹和阿嫂死了,阿莊怎麼辦?
“如今川蜀饑民遍地,隨時可能會有暴亂。一旦起了動亂,朝廷雖打不過匈奴,可是鎮壓這裡,卻是易如反掌。郡主,你忍心看著這裡的子民因為活不下去而被殺麼?”
維桑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呼進胸腔的氣息那樣冰涼,吐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暖意。
她該怎麼辦?
委曲求全地嫁給皇帝?
她怎麼肯嫁給皇帝?又怎麼能嫁給他?
迷迷瞪瞪的時候,盔甲輕響,蕭讓單膝下跪,低頭道:“郡主,為川蜀蒼生計,為世孫計,末將懇請您,嫁給皇帝。”
維桑並未去扶他,只笑了笑,笑容蒼茫得近乎透明:“你要我去討好他,善待子民麼?”
“不,皇帝生性狡詐多疑,他永遠不會把我們蜀人當做真正的人看。”蕭讓沉聲道,“但郡主你可以做到一件事。”
他緊緊盯著一臉茫然無措的維桑,示意她俯下身,緩緩說了一番話。
維桑一字一句聽完,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被這夜風給冰凍住了,踉蹌著後退一步,幾乎要跌倒在地上,下意識道:“你瘋了麼?!”
“若是末將瘋了,也是被他們逼瘋的。”蕭讓唇角的笑意冰涼,“為了我大蜀,為了世孫,我願為餌,萬死不辭。郡主,你呢?”
維桑神情恍惚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將軍,聲音微微顫抖:“可他,他是無辜的。”
蕭讓收起那絲冷笑,步步緊逼:“朝堂紛爭,亂世之禍,沒有人是無辜的。”
維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無形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只是喘不過氣來。
府外打更的人經過,寂靜的冬夜,敲鑼的聲響分外驚心動魄,如同雷鳴。而伴隨雷鳴的,是屋內侍女驚呼聲:“侯爺!侯爺走了!”
維桑眼前一黑,軟軟倒在了地上。
元熙五年元月十六日,蜀侯韓壅薨。
三日後,世子妃病逝。
世孫韓東瀾年五歲,繼任蜀侯,時蜀地民不聊生。
元月二十三日,韓氏在錦州城東門外相國寺進行法事,為亡者超度,嘉卉郡主代蜀侯主持。這一日天氣晴好,綿延了多日的風雪止了,因這一場盛大的法事,數里之外可聞唸經木魚聲,慈悲而柔和。
維桑跪在蒲團上,素衣白裳,輕聲默唸《地藏菩薩本願經》,念珠在指尖一粒粒的滾落,週而復始,身邊縈繞著白檀木淡淡的香味
“是諸不如意事,漸漸消滅,即得安樂”
不知時光走了幾何,這地獄般的七天時間,她頭一次感到平靜下來。
“郡主。”隨侍跨進殿門,俯下身道,“枯榮大師剛剛禪定出關。”
維桑將最後一段唸完,方才提著裙裾站起來,“請人通傳,就說我想見一見大師。”
枯榮大師的方丈院卻是在大相國寺後的碧璽山上,那條通往山上的小徑少有人,積雪未化,松枝滿地,兩側又是竹影叢叢,清靜之極。
走了一炷香時間,方才見到黑瓦白牆的小院。
維桑整理衣衫,輕輕叩響了木門。
“郡主請進。”
偌大的一間居室裡,空蕩冷清,只在中央放置了兩個蒲團,枯榮大師面壁坐著,只露給她一個穿著僧衣的乾瘦背影。
維桑雙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禮,方才盤膝坐在蒲團上。
父親生前與枯榮大師是好友,常來此處下棋參禪,或許當日,父親也在此處這般坐著
維桑心口一酸,又強自忍住,忽聽大師開口說道:“郡主的名諱,是喚作維桑吧?”
“是。”
“你出生後,侯爺很是高興,與我商討取什麼名字方才合襯。”
維桑安靜聽著。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大師嘆息道,“侯爺那時說,願你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