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允諾的撫卹金一分都沒撥下來,不知道被哪裡剋扣了。”蕭讓咬牙,壓低了聲音道,“侯爺聽了,也只說用府庫的銀子先墊上——可如今我們蜀地的府庫,哪還有錢?”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寧王今日還要來弔唁,郡主你還是先回房去歇歇,一會兒陪著侯爺一起出來吧。”
“寧王?”維桑怔了怔,她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江載初。
“代替皇帝來的。”蕭讓唇角微微一抿,冷道,“只怕馬上要到了。”
韓壅換了官服,在門口迎接寧王的車駕。
江載初隨從不多,輕車簡騎,只帶了景雲就過來了。
按照官階品級,蜀侯還需向他行禮,他連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禮。”頓了頓,又道,“侯爺身子好些了麼?還請節哀順變。”
韓壅因這一場大病,清瘦了許多,一夜之間,連帶著頭髮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復了冷靜:“好了許多了。”
身旁侍從遞上了一個錦盒,江載初道:“這是本王從西域帶回的歸元丹,侯爺大病初癒,還需補一補元氣。裡邊還有一支雪蓮,有明目之效,不妨讓世子妃用一用。”
韓壅道了謝,又命人收了起來。兩人行至靈堂,江載初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韓家人,卻沒見到維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卻聽到清脆的童聲喊道:“寧王叔叔。”
他轉過身,阿莊被人牽著,正向自己走過來。小娃娃穿著一身白衣孝服,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因為驀然見到他,表情還有幾分高興。
他唇角抿出了一絲笑,目光慢慢從阿莊身上,挪移到牽著他的那個少女。
數日未見,維桑瘦了許多,腰間的線條空空落落,烏鬢雪膚,卻又多了幾分憔悴。她不輕不重地拉了拉侄兒的手,低聲提醒道:“韓東瀾。”
阿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江載初走上兩步,將他半抱起來,又撫了撫他的頭,“世孫不用多禮。”頓了頓,方道,“好好照顧你母親。”
阿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維桑行了禮,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終究沒有伸手去扶。
敬香,作揖寧王將三支香插入案桌的香爐內,轉過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從容掀起了官袍,跪了下去。
韓壅臉色微微一變,連忙上前阻止道:“王爺,與禮不合,不可!”
“侯爺,世子為國盡忠,我替晉朝百姓跪他與川蜀三萬子弟,合情合理。”他推開了韓壅相扶的手臂,鄭重叩首三次,方才起來。
韓壅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女兒和孫子叩首還禮。最後維桑攙扶起父親,輕聲道:“阿爹,小心身子。”
蜀侯輕拍女兒的手背,淡淡笑了笑,轉向寧王道:“王爺,可有空去我書房內一敘?”
江載初點了點頭,目光輾轉落在維桑身上,又慢慢抬起,直到她的視線與自己凝望。
兩個人分明都沒笑,可他的眸色中,卻有一種安定的力量,沉靜地等待。
維桑唇角輕輕抿了抿,悄悄挪移開了視線,低下了頭。
“王爺?”韓壅輕聲提醒了一句。
寧王回過神,心中淡淡嘆了口氣,鎮定道:“侯爺請。”
維桑不知道江載初要去同父親談些什麼,大約又是些朝廷撫卹的事,這幾日因為要總理府內大小事務,竟沒閒下片刻。況且如今府上發生的事,自己又怎能安得下心來?
那日阿嫂聽到了這個訊息,原本已經好些的病症忽然又嚴重了,竟生生暈了過去,醒了之後悲慟過度,大夫再三叮囑她不能再哭,她卻終究還是忍不住,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維桑還記得自己跑去看她時,繡枕上全是斑斑血跡,阿嫂終於還是什麼都看不到了而大夫過來診脈,也只搖頭開了幾張方子,卻也不過聊盡人事罷了。
每次夜裡,精疲力竭地睡下,竟是無夢無懼。可是今日見了江載初,心頭除了兄長離世的哀痛,卻又多了一絲茫然,她與他之間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呢?
嬤嬤因為回家去料理兒子的喪事,不再有人時時盯著她,她倒覺得有些不習慣起來。丫鬟已經用湯婆子暖過了被子,她在被窩裡縮起身子,忽然聽到床幃外有輕微的動靜。
維桑怔了怔,躺在被窩裡一時不敢動,只輕聲問:“是你嗎?”
床幃輕輕飄動,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疲倦:“是我。”
維桑坐了起來,隔著帷幔,隱約能看到他的身影,可她忽然沒有勇氣掀開去看看他,只說:“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