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髻上的簪子、翠鈿全摘了下來,又不顧三娘子抗議死活從她頭上拔了支金鳳牡丹步搖下來,扔在金盤上道:“我還有注呢,你再陪我頑一局!”言罷不由分說地搖起杯來。
衛十二孃看得心驚肉跳,心道這姜家小娘子第一回玩樗蒲,癮頭竟如此之大。
裴家姊妹早就悄悄回到場中觀戰,裴九娘悄悄對她阿姊道:“怪道我們家要禁樗蒲,看這姜家二孃的樣子,簡直像魔怔一樣。”裴五娘卻不搭腔,回想了一下這兩日姜家二孃的言行,她真會如此容易著蕭十孃的道麼?
常山公主也覺出了不對勁,她和姜二孃不算熟識,可相處兩日,又一同去了回崇福寺,見識過這小娘子好吃懶做胸無大志的德性,她在宮中長大,性子雖跳脫,但看人向來是很準的。
就在圍觀諸人揣測姜二孃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時,局中風向悄悄發生了變化。
姜二孃先是以三步之差險勝了一局,接著幾局兩人勝負參半,蕭十娘已不復適才的遊刃有餘,身體微微向前傾,姜二孃每次擲出高採貴採眉頭都不由自主地一動。
然而無論她怎麼小心謹慎,那邪乎的姜二孃竟然步步為營,勢如破竹,非但將輸去的采頭贏了回來,還將蕭十娘先前贏來的一隻東漢越窯瓷罐也奪了去。
不知不覺已是更深夜半,可在場的小娘子們全神貫注,竟似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直到懸在頭頂的一盞銅鳳燈熄滅,侍女上前添燈油,常山公主才發現已是子時了。
蕭十娘雙目充血,一瞬不瞬地盯著紫枰,姜二孃卻是一局比一局淡然,最後蕭十娘把先前贏來的一匣東珠也輸掉了,不由自主摸了摸項上的瓔珞,終究沒有魄力像姜二孃那樣將自己身家押上。
姜二孃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對著蕭十娘道:“有些乏了,蕭姊姊,咱們最後頑一局吧。”
蕭十娘騎虎難下,捨不得出彩頭,可又不甘心地想扳回一城。
“公主殿下和諸位姊姊們約莫也困了,咱們速戰速決,直接擲採決勝負如何?”姜二孃彎起眼睛,那雙本來天真無邪的杏眼便平添了一絲狡黠,“我把先前贏來的東西全押上,再加這對羊脂白玉鐲子和兩支靺鞨金簪,還有我妹妹頭上那隻金步搖。”
三娘子聞言不自覺地捂住自己的簪子,努力努嘴,在她阿姊的淫威下到底沒敢說什麼。
“妹妹說什麼笑話,”蕭十娘憤然道,“我去哪裡尋那麼多寶貝與你一博?”
“我不要姊姊的愛物,”鍾薈笑得像是志怪故事中的山精鬼魅,指著蕭十孃的臉道:“我要你這張臉,你若是贏了便把這些全拿走,你若輸了,與我妹妹行個大禮陪不是,你賭不賭?”
圍觀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姜二孃卻是真傻,非但傻,還傻得別具一格。
蕭十娘明知自己該一口拒絕,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尊東漢瓷罐上,她原打算將這隻瓷罐交給他阿兄,讓他獻給祖父,可方才為什麼要貪心不足呢?蕭十娘悽然一笑,她的清高又值什麼呢?
她默不作聲地拿起搖木杯,轉動已經有些痠痛的手腕,心裡不住默唸“盧”,然後往枰上一撒,三黑兩稚,是個稚採,她長出了一口氣,腿一軟,幾乎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常山公主神色複雜地看著姜二孃,雖然私心裡希望她能贏,可就算是她六叔也不可能每擲得盧,她的贏面實在是微乎其微,罷了,若是她哭鼻子,大不了自己再出回血,開了庫挑幾樣好頑的東西送她罷。
那姜二孃卻絲毫不見懼色,若是忽略她那肥短的身軀,那搖杯的模樣幾乎算得上風流飄逸。
只見她舉重若輕地將那木杯一轉,倏地一傾,四塊樗木落下,赫然是四個黑,還有一塊落到枰上猶在轉個不住。
第52章
牛車在公主莊園外棧橋上緩緩前行,惹動了橋上數百隻金鈴,此起彼伏的細密鈴聲彷彿一群無憂無慮的小娘子嘻笑拌嘴。
姜三娘坐在車廂裡,兩腿前伸,膝上照例攤著一本書,可目光卻在嫡姊的臉上盤桓,鈴聲漸悄時,她總算鼓足了勇氣,問道:“阿姊,你是不是一早知道能贏?”
鍾薈軟綿綿地靠在隱囊上,以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又擦了擦眼角不由自主湧出的眼淚,懶懶地道:“那我哪知道,你阿姊又不是神仙。”
三娘子憋了一夜,忍到牛車離了莊園才道出了心中疑問,一聽她這敷衍了事的回答又驚又怒:“不知道你還將姑姑賞的簪子去賭?!”
“這不是贏了麼,別這麼一驚一乍的,”鍾薈笑嘻嘻地嚇唬她,“小心驚了牛把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