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巴掌。
陳二郎方才與那女子相處融洽,還在興頭上,見佳人捱打,頓時急了眼,血氣衝上頭頂,不顧身份來掰雲麓鄉公主的手指,他身為男子,又素來習武,力氣哪裡是雲麓鄉公主一個少女能比的,三下兩下便把人從她手裡奪了過去護到背後。
這事態發展讓人始料未及,在場的都是自恃身份的世家夫人,即便私下裡鬥得再兇也講究個人前體面,眼下的情形即便想勸也無從下手。
何況還有外男在場,年輕一些的都用紈扇遮住臉,離門邊遠遠地眺望,哪裡敢上前勸架。
惟獨濟南郡守夫人宋氏先前接連受挫,現下總算自覺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渾身的熱血都沸騰了,當即挺身而出,雙手一握置於腹前,一提單田氣道:“陳家公子,這就是你的無禮了,於公,鄉公主殿下是君,你是臣,於私,她是你即將過門的妻室,你為一個……女子,當著這麼多女眷的面兒駁殿下的面子,真真是糊塗!”
雲麓鄉公主叫她點破,愈加羞憤和委屈,低聲啜泣起來,宋氏志滿意得,做張做致地上前去摟鄉公主的肩頭:“殿下莫要哭……”
話說到一半雲麓鄉公主便將手一甩,從她懷裡掙了出去:“要你多管閒事!”
陳二郎本就不喜雲麓鄉公主驕橫跋扈,他身為陳氏嫡子,文韜武略都不缺,何須仰個女子的鼻息,一聽“君臣”之論如同被人拂了逆鱗,冷哼一聲道:“此乃陳家家事,不勞夫人費心。”
說罷斜睨了鄉公主一眼:“殿下龍駒鳳雛,僕配不上,還請另擇佳偶!”
戚氏看得目不轉睛津津有味,用紈扇遮著嘴湊到鍾薈耳邊道:“呀,仄小郎君脾氣挺大!”
鍾薈回她個促狹的微笑。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在片刻之間,房氏身後帶著兩個婆子,腳下磨磨蹭蹭,這時才上了臺階,一臉沒事人似地走過去,經過鍾薈身邊時還朝她飛了個若有似無的媚眼。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跑這兒來了!”房氏一邊往人群裡走,一邊困惑地朝夫人們笑道,“這院子許久沒住人了,髒兮兮的有什麼可稀罕的?”
原本堵著門的女眷自覺向兩邊分開,給房氏讓出一條道來,房氏一臉不明所以,走到距門檻兩三步的地方停住腳步,探頭朝屋子裡張望了下,一雙貓兒似的眼睛立時睜得溜圓,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驚詫地對繼子道:“二郎,這是怎麼回事?”
“無事……”陳二郎一見房氏便如戳了洞的豬尿泡,一下子洩了氣,連忙丟開那女子的手,根本不敢與繼母對視。
今日他父親去徐州東莞郡奔喪,他接到繼母共赴巫山的暗號,這才來此等候,誰知到了此地光身躺在榻上的卻是房氏的貼身侍婢阿秋,原來這婢子對他痴心一片,這才趁著主母宴客的機會假傳訊息約他前來。
陳二郎雖是衝著房氏來的,可那婢子生得俏麗嬌豔,又赤條條地往他懷裡撲,便也半推半就地要了她。他不覺自己所作所為有何不妥,可叫繼母意味深長地一看,不知怎麼就羞慚起來。
雲麓鄉公主一見陳二郎在房氏面前心虛的模樣,越發肯定了心裡的猜測。
空穴來風,未必無音。大約是因了身為女子的敏感,鄉公主對這未來舅姑一直有種莫名的牴觸和反感,故而一收到沈氏的密信便有七八分信了——她總覺得房氏這樣的婦人確實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
然而當著眾多貴夫人的面,她總不能靠著捕風捉影把未來婆母治罪吧,要怪只怪沈氏訊息有誤,連累她鬧了這麼大個沒臉。
雲麓鄉公主想到此節不由怨怪起沈氏來,轉過頭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沈氏本以為這回十拿九穩,即便不能把房氏治死也能好好整治她一回,誰知臨到頭卻驟生變故,她這始作俑者嚇得臉色蠟黃,慌亂之中朝雲麓鄉公主輕輕搖頭,卻忘了雲麓鄉公主性子急燥城府淺。
鄉公主一見沈氏縮頭縮腦的鵪鶉樣兒便火冒三丈,要不是她攛掇,自己又如何會丟這麼大個臉?出了岔子倒好,急著把自己摘出去了,偏不能讓她得逞!雲麓鄉公主立即指著她鼻子罵道:“不是你叫我來的麼!不是你說他們母子私通的麼!你來說道說道!”
房氏聞言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眼眶裡漫了出來,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沈氏跟前,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彷彿第一次認識此人。
沈氏情知此時不能抵賴,否則雲麓鄉公主這蠢貨必定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只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媳婦知錯,求婆母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