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她會看到艾伯赫特的那張錯愕的臉,以及被她刺傷的情緒。
又是好久之後,綠眼睛的貴族才彷彿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今天晚上我們不提這個話題了,好嗎?你需要……”
“需要冷靜一下?”林雪涅幾乎是在落下又一滴眼淚的時候笑了起來,並說道:“不,我現在很冷靜,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冷靜,艾伯赫特。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過去你可能已經猜到卻從來沒有和我求證過的事。”
說著,她伸出手來,並輕輕把它放到了艾伯赫特的臉頰上。當艾伯赫特也抓住了林雪涅放在他臉頰上的手後,林雪涅一詞一頓地說道:
“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抓住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連時間也不能。我只是一個不小心……被你抓住了我的心。”
說著,林雪涅又一次踮起腳尖來,吻了吻艾伯赫特的嘴唇。可她的意志卻在下一個瞬間呼喚起了下個世紀的柏林。
當她的耳邊響起屬於2020年的柏林的聲音時,眼前的戀人不禁睜大了眼睛,並本能一般地要握緊她的手,但在那個時候,他分明還能感覺到自己所愛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可他的手卻只能碰觸到他自己的面板,他的眼睛也再看不到明明就應該還在這間屋子裡的那個人……
於是他出聲呼喊戀人的名字,可是在時空的縫隙中緩步向前走的那個人卻因為聽到了他的聲音而捂住了自己的嘴,並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終在走出了這棟樓之後靠著牆壁失聲痛哭起來。
她又回到了2020年。
而在2020年的柏林的這條街上,則正在進行著一場遊/行。
那是一場反難民遊/行。遊/行者們舉著各式各樣的橫幅以及標語,用來抗議政府將他們美麗的國家拱手相讓給別人。
在最早的時候,他們在冬季的夜晚帶著善意,去到火車站歡迎那些從戰亂的地方過來的陌生人。
但是隨著大量不知身份的人一齊湧入,一切都變了。
乾淨的街心花園沒有了,安定的環境沒有了,安全的夜晚也沒有了。
當女人們開始抗拒乘坐開往市郊的輕軌,當男人們也開始擔心自己的家人會在出門時遇到危險,終於有人開始站出來,說他們反對那些糟糕的政策。
但即便是這樣,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也只有經歷過苦難的,年長的人敢站出來,說出他們心中所想。直到去年和今年,才逐漸有原本對於未來過分樂觀也過於天真單純的年輕人站出來。
可對於這場遊/行,此時正沉浸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傷中的林雪涅卻是無心也無力去關心的。只是這場看起來聲勢浩大的遊/行卻能夠如她所願地蓋住她哭泣的聲音,也讓她能夠更自在地在這裡哭泣。
直到……感到無助的她起身,並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
一個戴著帽子也戴著口罩,讓人並不能看清他樣貌的男孩注意到了林雪涅。他在林雪涅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出聲叫住了這個女孩。
“你好?”
可是這樣一個聲音卻並不能喚起林雪涅的注意。但是這個男孩卻並沒有就這樣算了,他三兩步就追上了林雪涅,並再次開口說道:“你好?你還好嗎?你需要……幫助嗎?”
林雪涅這才意識到身旁的這個男孩,卻只是反應慢了半拍地回答了一句:“你好?”
或許是因為林雪涅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不放心了,那個男孩又再次問道:“你需要幫助嗎?”
當那個男孩又再次這麼重複的時候,林雪涅才注意到了他的樣貌。男孩的個子並不很高,在對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摘下了口罩,露出了在帥氣中還帶上了點可愛的臉。他似乎是認定了林雪涅一定是被什麼人冒犯了,因此,當林雪涅在怔愣之後又對他搖了搖頭時,他並沒有走回他剛才正待著的位置,而是很認真地對林雪涅說道:
“如果有什麼人冒犯了你,你可以告訴我。我是說,也許那個人現在還在附近,我們都可以幫助你。”
當男孩說到這裡的時候,林雪涅才意識到對方到底是誤會了什麼。於是她努力地想要和這個熱心的男孩笑一笑,可她卻是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因而她只能帶著淚痕說道:“我只是……我只是和我的男朋友吵架了,吵得很厲害。”
“真的嗎?”
“真的。”
當這個男孩和林雪涅再三確認,並且每一次都只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後,他才放下心來,說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