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很久,卻最終還是沒法把那些她原本應該在昨天晚上就親口告訴對方的話寫在這張信紙上。
那樣的話語不應該只是輕易地被寫在信紙上,讓另外一個人在期待和驚喜中開啟它看到它。
於是林雪涅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卻最終只是寫了一封沒有華麗辭藻的,再簡單不過的給友人的信件,告知對方他們約好的那次見面需要改期了。
只是在信的結尾處,她又和綠眼睛的男孩分享了她在今天的上午看到的那篇報道。
【我在今天的報紙上看到了施特雷澤曼先生和法國外長一起獲得了諾貝爾□□的報道。他真是一個令人驚歎的,偉大的人,我想去書店找一些和他有關的傳記類書籍,卻沒能找到。在德國會有這樣的書籍嗎?——雪涅。】
在近乎一整天的等待後,林雪涅把這封信封好,並在天黑的時候再一次地走出這間閣樓。她想要去雜貨店買一張或是幾張郵票,而後再把信寄出。卻未曾想,她會在那裡遇到經年未見的人。
弗蘭茨·卡夫卡。
她曾經最最親愛的弗蘭茨。
當她用捷克語問清楚雜貨店的老闆,寄去德累斯頓的信需要多少面額的郵票,並在拿著她買好的郵票轉身的時候,她就這樣與那個似乎已經有很久很久都沒見到的人打了個照面。
在那一刻,兩人都意外極了。
那並不是驚喜,也不是多年後又遇到了當年曾“錯愛”過的人時的那種尷尬。他們只是感到意外。
“晚上好,弗蘭茨。”
先與對方說話的那個人是林雪涅。對她來說,她應該是有大半年沒見到對方了。可對於弗蘭茨·卡夫卡來說,他卻已經是有好幾年都沒見到眼前的這個女孩了。
在他們各自都放了那樣一封信去到他們的小郵筒之後,他們並不是就再沒有見過對方。
事實上林雪涅的“癔症”在那之後的確減輕了很多,但她與過去的布拉格的聯絡只是變得若有若無,不像過去那樣緊密,而不是突然就斷了。
只是卡夫卡一家並不是一直都只是住在林雪涅所熟悉的那片猶太人的聚集區,而她之後幾次見到對方又只是給彼此帶來尷尬,因此她就再沒去找過對方。
而如今,在當年的那個看起來並不意氣風發,卻可以稱得上極為英俊的作家身上已然過去了八年的時光。
向來就比同齡人看起來更為年輕的卡夫卡更為成熟了,時間的流逝也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為深邃,望向林雪涅的眼神也更有力量了。
可是林雪涅呢?對於她來說時間才只是堪堪過了一年,她依舊還是弗蘭茨·卡夫卡記憶裡的那個小姑娘,只是看起來再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樣子,卻更多了一份讓人心動的力量。
“晚上好,雪涅。”
時至今日,作家已經不會再像他給林雪涅寫出那封信時的那樣,那麼固執地將早就已經熟悉了的人稱之為“尊敬的小姐”。
而後,雜貨店老闆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回憶,作家也在回過神之後告訴對方,他也要買一些郵票。
兩人在買好郵票後一起走出了雜貨店,這之後,弗蘭茨·卡夫卡才在盯著林雪涅看了很長時間後說道:“您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變,就好像我記憶裡的一樣。”
說著,卡夫卡看向林雪涅手裡拿著的那封信,問道:“您也要給什麼人去寄信嗎?”
“是的,給我的……一位朋友。”林雪涅拿起自己的這封信,看了看上面寫著的地址,而後給出了這樣的回答。接著,她又問道:“你呢?”
“我正要給我的未婚妻菲利斯寄一封信。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只是我們之間出現了一些問題。”
“你們訂婚了嗎?”雖然早就知道卡夫卡會愛上一個叫做菲利斯的德國籍猶太女孩,並兩次與其訂婚,林雪涅還是裝出一副非常驚喜的樣子。
“是的,我們訂婚了。”
卡夫卡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卻並沒有因為想起自己所愛的人而出現顯而易見的喜悅。相反,他的聲音和眼神中都透露出了很難掩飾的疲憊以及迷茫。
“請原諒,我正打算在寄完信後去一家素菜館吃晚餐。您願意與我共進晚餐嗎?”
隨後,很快就明白了什麼的林雪涅說道:“當然,我願意的。所以,最近的郵筒在哪兒?”
對於這個年代的布拉格其實並不怎麼熟悉的林雪涅被她曾經的男神以及一直以來的文壇偶像帶著去寄了這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