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置若罔聞,心裡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她不能死!有他在,她不會死!這世間,沒有他東方澤做不到的事!
腦海中,她與他曾經一起歷經的往昔,一幕一幕如潮水一般瘋狂湧上來。她的溫柔嫵媚,她的冷漠倔強,她的嬌羞無措,她的恨怒決絕每一個表情,都是如此深刻清晰的映在記憶裡!所有的一切一切,無聲地緩緩滑過,畫面最終凝定在七日前的決絕的一刻,她對他說:“三杯酒盡,你我已經恩斷情絕。但願此生,永不再見!”
這世間,還有什麼懲罰,比愛人陰陽兩隔來得更加殘酷?
她竟然如此狠心?
她怎能如此狠心!
恩斷情絕,但願此生,永、不、再、見!
她斬釘截鐵的訣別在他腦中轟然作響,那聲音越來越大,彷彿一柄利刃,將七天來,他僅憑一股毅力堅持的信念,無情斬斷!
最後一點內息用盡,他再無力支撐,雙臂一鬆,女子的身體立時靠著他胸膛向後倒去。他慢慢將她擁進懷中,絕望深入骨髓,只是在她耳邊反覆低喃一句:“蘇蘇,你答應過此生與我不離不棄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無人回應,初春寒風乍起,洶湧江水拍岸,彷如心碎欲絕的嗚咽。
全身的感覺已然麻木,可心裡的痛,卻是那樣清晰,胸腔內尖銳的痛楚四處衝著,撞著,叫囂著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撕扯開來!最終,抑壓多時的氣流驟然上湧,穿過喉嚨衝破緊咬的牙關。
他猛地昂首望向上空,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蘇蘇——!”
雲層浮游飄蕩,與陰霾的天空混糾成一塊,漫無邊際的灰色,一如他心底無法言喻的悲慟絕望,天地萬物就此灰飛煙滅,他抱著她,倒了下去。
黃昏時分,東宮。
奢華龐大的宮殿於七日前張燈結綵,上下佈置一新,以賀太子大婚,如今籠罩在如血的殘陽之中,竟有著那麼幾分說不出的詭異的感覺。
太子寢殿內室,東方澤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躺在寬大的床榻上仍是昏迷未醒。
皺著眉頭為他診脈的,並非太醫院裡的任何一個太醫,而是欽天監裡的林天正!極少有人知道,保章正林天大最擅長的,其實並非批命看相。星象研究,不過是他的一個興趣罷了。
坐在床前,林天正指尖搭在東方澤腕上診脈,越探越是心驚。
半晌,見林天正凝眉不語,滿臉憂色,盛秦忍不住小聲問道:“林大人,殿下他”
林天正小心將他手臂放進錦被中蓋好,深深嘆息一聲。
盛秦心急如焚,“殿下身體究竟如何?!”
林天正面色凝重道:“這樣冷的天氣,泡在寒江裡七天七夜,根本就是不要命了!如今寒毒已侵入五臟六腑,即便撿回了一條性命,也要落下病根。”
“那怎麼辦?”盛秦焦急問道。
林天正搖頭嘆氣,“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沒想過,他會為了一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而多年以後,林天正再回想起自己說過的這句話,卻覺得這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了。
盛秦嘆道:“殿下對郡主是動了真情的。郡主投江,殿下沒能抓住她,當即就發了狂,跟著跳了下去,我們衝過去也沒能攔住。七天七夜,他沒有休息片刻,任誰勸也不聽。要不是盛金找到了”盛秦微微哽了一下,想起殿下當時悲痛欲絕的神色,那“屍體”二字,竟是說不出來,他嘆息又道:“只怕殿下怎麼都不會上岸。唉,殿下他,是個痴情人”
“他這哪裡是什麼痴情人,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瘋子!”林天正看著床榻上昏睡的男子,很是無奈地搖頭:“這七天,他仗著內功深厚,又有我調配的清心丹護體,才能堅持。但,清心丹雖有解百毒補充內息之靈效,可畢竟是藥,只是以備不時之需,吃多了對身體沒好處。他明知如此,卻還是將隨身攜帶的全都吃了!”
盛秦聽了,滿面懊悔,若知如此,就算是死也要攔住他才是!可就算死,真的能攔住他麼?
林天正見他一臉愧疚,略一沉吟,又勸慰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殿下的脾性,你我都很瞭解,他想要做的事,世上沒人能攔得住!我這就開個方子,先壓制住他體內寒毒,再慢慢調養。切記在恢復元氣之前,勿讓他沾染冷水,更不得再受半點風寒,否則寒毒發作,必傷及肺腑!”
盛秦忙點頭應了,送林天正出了房門。
殿門小心翼翼關上。一時之間,房內沒有半點聲響,安靜得彷彿沒有生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