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時間叫人開門。
她忽然聽到劉盈急促地喚她。“阿嫣。”於是不解回頭。
劉盈平息了一下心跳,放緩了聲音道,“天也快亮了,那些守城計程車兵只怕睡的正熟,咱們不妨在外頭等等吧。”
他想在多握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張嫣偏了偏頭。無可無不可道,“也成。”
劉盈輕輕的吁了口氣。
渭水河在夜色中靜靜流淌。橫橋亙於其上,投下一條靜默地影子。已到初春。岸邊透出了一些草綠色,劉盈與張嫣坐在一起,採下垂在手邊地一隻柳葉,在手中把玩,忽的道。“我吹曲子給你聽吧。”
張嫣靜靜地點點頭。
於是他將翠綠的葉子放在唇間,吹起了葉笛。
很多年前,他還很小地時候,有鄉間的夥伴教他吹過葉笛,笛聲歡快而綿長。
後來,他漸漸長大,學會做一個沉穩有節的儲君,屬於鄉野間的俚俗,漸漸成了褪色的淡忘。
柔軟地柳葉在唇間低吟。他一開始有些生澀。到底是太久沒有吹過了。過了一會兒,便漸漸找回了一點感覺。
他吹的是一《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曲調很溫柔,他吹的很緩慢。葉笛從來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音樂,可是最靠近人的心聲。
為我所愛的伊人,她在我所無法到達的遠方,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夠不到她的裙襬。
阿嫣,是他掬不到手中的伊人。
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經年而見求!
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於床前!
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於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
願在木而為桐,作膝上之鳴琴;悲樂極而哀來,終推我而輟音!
肩膀上漸漸沉了,阿嫣終究年紀太小,熬不得夜,已經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保持著那樣地姿勢,不敢一動,只怕驚醒了她的淺眠。
很多事情他只曾從自己地角度看過,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今夜阿嫣的哭訴,他也的確聽進去了。雖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如果他聽了,想了,反思了。
那麼,阿嫣其實是對的他想,如果,如果阿嫣只是單純的妻子,那麼,他是可以什麼都不要,只守著她過日子的。阿嫣愛笑也愛哭,愛鬧也愛跳,偶爾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偶爾頤指氣使精靈古怪。各種風情他一輩子也看不厭。
如果,她只是他的妻子,那麼,他是願意的。
多可惜,她不是。
可是,這句話,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
既然已經註定分離,又何苦,留一段不能達到的奢願,在離別的日子裡,讓她每每想起而遺憾。
阿嫣還太年幼,她可以遇到一個又一個好男子,然後將自己忘掉,好好的過她的一輩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而他,卻已經“老”了。
她在他的心裡烙的太鮮明,於是他一輩子也不會再忘掉她。他甚至不能在分離之後想念的時候去見她一面,為了怕給她帶來麻煩,他甚至不能常常命人去探她訊息。
他記得,很久以前,在商山的那個晚上,她笑盈盈的說,“我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要一間普通的宅子,不要太大,當然也不能太小,和我想在一起的人住在裡面,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她不知道,這其實,也是他的心願。
只是,在生命的某個轉折,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再遙不可及。
他的心溫柔而又劇烈的抽疼。
劉盈想,如果,五年初那次,他狠心送走她,他不會不捨到這般地步。
那時候,他還沒有這般愛她。
他曾真的以為自己伸出手便可以留住她,於是放開了自己的心防,讓她走到心中最深的地方。到了這個時候再說將她驅離,他似乎已經無能為力了。
阿嫣,如果我們不曾攜手,多好?
如果我們不曾相愛,那麼,他可以送上一份厚禮,微笑著看著她嫁給一個好年紀的列侯子弟,嗯,也許是他的身為諸侯王世子的侄子,然後,在每次見面的時候,平靜的問一句,“最近可好?”
“嗯,我很好啊。你呢?”
遠處的村莊傳來雞鳴,悠長而又嘹亮。
遙遠的天邊露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