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端著墨硯,右手握著一支毛筆,仰臉衝他莞爾一笑。
光是這樣還不夠,她忽地想起自己的母后,有次半倚門扉對著她父王唸了一首情詩,她父王表面上不動聲色,當天下午就寫了一本詩集,鄭重交到她母后手中。
所謂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思及此,寧瑟提筆蘸了墨,在畫紙左下角寫了一首詩,中間空白部分寥寥勾勒幾筆,畫出一個模糊的剪影。
“等我畫完這幅畫,我們就回你的寢宮吧。”寧瑟抬頭看他,毫不避諱道:“你說的沒錯,我當然不想僅僅把你畫下來啊。”
話中意思很是直白,任誰聽了都能領會。
說完這樣一番話,寧瑟沒覺得半點不好意思,相反還有些期待。
清岑靜默片刻,應聲道:“等你畫完,我送你回你的房間。”
此時樓高風盛,月光也格外幽涼。
他站在欄杆邊同她說話,寬大的衣袖迎風微動,月華被欄杆隔成幾段,攜著雲霧匍匐在他的腳下。
寧瑟的目光隨雲霧飄遊,她略微思索片刻後,謹慎而誠懇地問道:“你喜不喜歡昨天晚上的……”
她的話頓在了這裡,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詞。
是說“顛鸞倒鳳”好呢,還是“雲雨歡情”好呢?
這兩個詞似乎都不夠直白,寧瑟思前想後,打算用“床帷之事”一口帶過。
“你明日要隨父母返回鳳凰宮。”清岑大抵明白她的意思,原本想答一聲很喜歡,默了半晌還是淡淡道:“今晚安分睡覺吧。”
寧瑟回想他昨晚表現,心中燃火更欲再來一次,但這種秘不可宣的事,總歸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明日需要早起,今晚只能收斂。
她這樣思考一陣,剛準備下筆,掛在筆尖的墨汁兒卻滴了下來,落在輕薄的雲波宣紙上,暈開一塊拇指大的墨痕。
寧瑟愣了一愣,就見清岑繞過畫架,從容走到她身側,與她並排站在一邊。
清岑將那副畫打量片刻,目光掃過畫中人影,落在左下角的情詩上。
寧瑟見他神色如常,摸不清他心裡想了什麼,抬手將那首詩擋了起來。
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薄雲弄華月,春生雲雨夜,何不解羅衣,滅燭一相見。”
他平靜地把詩讀了出來,而後又問:“你寫給我的麼?”
寧瑟清咳一聲,手按畫紙捂得更緊,“我就是一時興起,寫了這種露骨的……豔、豔詩,但是你知道,我其實是一個正經人。”
言罷,一臉正經地將他望著。
她方才想過,自己應該寫一首純樸的表情達意的五言詩,但彼時心中已生雜念,也不知為什麼,落筆就成了這樣。
清岑握著她執筆的手,筆尖挨近畫紙,將她未完的畫補齊,那塊墨點也被圓成了滿月,彷彿點睛之作。
畫成之後,寧瑟拍了一把清岑的手臂,非常大方道:“這幅畫送給你了,不要和我客氣。”
話音一落,整張畫都被清岑捲入畫軸。
寧瑟心裡高興,湊過去問道:“和我說實話,你喜不喜歡這張畫?”
清岑覺得,畫幾乎是他完成的,沒什麼特別之處,倒是左下角的題詩……
“我比較喜歡畫上的詩。”他坦誠道。
寧瑟雙眼亮了亮,毫不謙虛地自誇道:“這種詩我興致上來以後,寫幾百首都不是問題,往後等我有空,出本詩集送給你。”
清岑聞言,竟然問了一句:“我有希望在十年內收到這本詩集麼?”
“等你從北漠戰場回來,我就把它塞給你。”寧瑟道。
這晚臨近三更天時,四周一片寂靜,天外依然月明星燦,林中再無蟲鳴鳥啼。
清岑將寧瑟送到了住處,而後打算返回寢宮。
“你是準備回去睡覺嗎?”寧瑟從他身後抱住他,想了想還是繼續說:“你去寢宮休息,和在這裡休息,其實沒什麼區別啊。”
“區別很大。”清岑牽著她的手,將那白如凝玉的手從他腰間移開,“寢宮裡沒有你。”
“那這裡不是更好嗎?”寧瑟頓了一下,鍥而不捨道:“你陪我躺一會,等我睡著了,你再走也不遲。”
她原本是真的打算平靜地躺一會。
但是一想到清岑在她的床上,而且正躺在她的身邊,他還答應過不會反抗,她的心情就有些不受控制。
錦紗床帳擋了房內景色,同時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