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陪著她慢走,見她路上無言便問道:“周昭媛剛才吹得似是吳曲,只是本宮久居長安,不知道究竟是何曲?”
周昭媛答道:“此曲名為折柳,今日早上見這裡柳樹甚多,不自覺走到那亭子,又聽說這湖名為折柳,於此曲極是相合,一時興起,吹了此曲。”
玦兒笑道:“周昭媛來長安日子也不短了,可是想家了?”
周昭媛嗯了一聲,臉上竟有些紅,半晌又道:“臣妾自出生就在永嘉,這還是第一次離家呢。”
玦兒側頭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是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後只有老死宮中一條路了,心中有些默然,馬上轉移話題,問周昭媛家中都有些什麼人,父母兄弟何在等等。玦兒想起前幾次見周昭媛時,她一直都沉默寡言,也並未提及自己喜好音律,之後幾次碰面,也甚是沉默寡言,便問道:“二月初在明光殿裡,倒沒聽說過周昭媛精於笛藝?”
周昭媛淺笑道:“只是從小在家跟表兄學過一點,怎敢稱精字,勉強吹得幾曲罷了,說出來倒是貽笑大方了。”
玦兒以前在宮裡也唱聽伶人彈奏,並沒有什麼感興趣的,今日聽了吳調,一時竟也有些想家,和周昭媛閒聊了一路後,便問道:“本宮許久不曾回家了,今日得聞吳音,便如見了親人一般,周昭媛若不嫌本宮愚笨,日後可能來長生殿教本宮吹奏一二?”
周昭媛一時有些驚詫,忙道:“妾身也只會胡亂吹奏幾曲而已,怕是讓娘娘見笑了。”
玦兒笑道:“宮中雖有精於音律的伶人,合心意的卻不多,本宮也是悶得慌,就算學不成,能常常聽周昭媛吹奏幾曲,也是好的。”
周昭媛不好再推辭,便應了。
到了長生殿,玦兒讓煙兒去找了幾件自己的衣裳出來讓周昭媛挑,周昭媛看了那幾件衣裳,一眼便瞧中了那件月白色的曲裾,用淡色銀線滾了邊,裙底繡著極淡的白裡透紅的桃花,那繡花瓣的白線不仔細看倒看不出來,同一般士族名媛花飾繁複的衣裳大不相同。她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玦兒身上穿的也是月白色的羅裙,紋樣極淡極淡,只是裙底繡的是梨花。周昭媛心底尋思這件必也是孫貴妃較喜的衣衫,伸出的手便指了旁邊一套淺碧色荷葉邊的對襟廣袖長裙。
待周昭媛換好衣衫,凝兒又找了繡鞋讓她換上,旁邊的高嬤嬤不住的誇周昭媛長得靈巧可愛,到底和貴妃娘娘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標緻人物,心裡卻在抱怨玦兒為何要把這些個女人往長生殿引,不知道待會兒陛下要過來麼?
玦兒心中卻有另一番計較,這一月來宮裡別的妃嬪都陸陸續續來拜見過她了,周昭媛也隨同住的趙充儀來過一次,只是心不在焉的也沒看出來到底是個什樣的人物,宮裡人漸漸的多了——她總要一個一個的知根知底才行。況且季漣那邊,她幾番試探下來,心中已安定許多,日防夜防並不是穩妥的法子,讓他看不著女人倒不如讓他看厭了來的好些。
周昭媛又和玦兒聊了一些家常,便說自己出來時間長了,怕斯盈殿的宮女找不著自己擔心,告了辭回去了。
她前腳才走出院子,高嬤嬤便絮絮叨叨的抱怨道:“娘娘幹什麼還把人往自家裡帶,生怕陛下看不見麼?進來這麼多人,保不住陛下什麼時候看花了眼,娘娘平日裡多防著些才是。”
玦兒笑道:“他要真有這樣的心思,我哪裡防得住,腿腳長在他身上,我還能捆住了讓他不往別處跑麼?”高嬤嬤卻是不放心,要她千萬看好季漣云云。
門口傳來戲謔的聲音——“高嬤嬤總在背後講我的壞話,難道我就不是嬤嬤養大的麼?”
季漣說著走了進來,翠兒上去幫他卸了朝服,他自己甩了靴子,躺到那舒適的暖椅上,又伸手拉了玦兒過來,戲問道:“你說高嬤嬤怎麼就這麼偏心呢?”
高嬤嬤見季漣來了,笑著退了出去,季漣轉頭問玦兒:“怎麼又有誰來了讓嬤嬤這樣不放心?這些女人倒是對你挺上心的嘛,三天兩頭的來看你?”
玦兒笑道:“看我是假,趁著機會看你才是真的呢。不過今天這個不是來看我的,是我去釣魚時看見的,就是那個永嘉來的周昭媛,她在我們以前釣魚的那個亭子裡吹笛子,一時吹入了神,我一進去倒嚇著她了,把衣裳打溼了,所以帶了她回來換。”
季漣皺眉道:“溼了衣裳不會回自己的地方換麼?幹什麼跑到你這裡來換?”
玦兒笑道:“是我要她來換的,我聽她吹的是吳地的小調,許是也想家了,才叫了她來陪我說說話——再說了,嬤嬤剛才讓我想個法把你綁緊了,我還沒想著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