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比這場夢來得更恐怖。時時想起來都覺得驚懼不已,如今卻又乍然聽說自己早已做過這場夢。
雖然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她從不曾想過弟弟會被腰斬,這糾纏多年的夢又是怎麼來的?
一時有些失神,輕抽了一口冷氣。蘇澈神色有些凝重地又道:“長姐還記不記得,當年先帝為陛下擇妻的時候,長姐志在必得?”
當然記得,因為那時她夢到了她大婚的景象。從前的許多夢境都一一應驗,她自然而然地覺得這場夢也會。
不過從前的夢她都不曾跟別人提起,那次因為太過欣喜,她才將那場夢同蘇澈說了。
最後果然是應驗。
“長姐如是這場夢也會應驗。”蘇澈的話語有些艱難,扯起一縷笑容又道,“會是什麼時候?”
“阿澈”蘇妤慌亂地看著他,他笑了一笑又說:“好吧,不管是什麼時候。長姐,依蘇家的地位,能那樣殺我的,就只有”
只有皇帝,她的夫君。
“他不會”蘇妤語氣虛弱,竭力地對蘇澈說著,也是在提醒自己,“陛下說過不會動你”
“長姐,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蘇澈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如若我當真那樣死了,長姐在宮裡還是要好好的,別做傻事。”他無奈一笑,“很多事,長姐在後宮不知道,我從前也不清楚。長姐你知不知道禁軍都尉府手裡有多少蘇家的罪證?陛下現在怕是忍而不發吧。”蘇澈搖了搖頭,苦笑又說,“平心而論,有些事父親做得太過。”
這個蘇妤倒是清楚。她雖不知道父親從前究竟還做過些什麼,但就前陣子暖情藥一事而言,父親實在是一次次地在觸皇帝的底線,足以被治死罪的絕不止這一事。
“長姐不要打聽家裡的事。”蘇澈含笑說,“在禁軍都尉府聽說了一些事情之後,我只覺長姐知道得越少越好。如若蘇家當真一朝落罪,長姐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蘇妤聽言啞聲笑道:“如若蘇家有什麼閃失,我又怎麼可能逃得開呢?你知道了什麼還是告訴我為好,不敢說能幫上什麼忙,也總得心中有數。”
蘇澈沉思著,唇畔微顫,一笑說:“還是算了,心中有數不一定是好事。總歸陛下現在待長姐也還好,長姐如是能,就先為自己的將來求個保證,家中的事情絕非長姐能左右的。”
為自己的將來求個保證,蘇妤大抵清楚蘇澈指的是什麼。只覺蘇澈說這些話的時候,雲淡風輕間透著難掩的絕望。只怕這和他得知她的夢境並無太大關係,父親做過什麼,蘇澈一直知道很多,他也許一直都很清楚蘇家的覆滅只是早晚的事罷了。
這是蘇妤第一次聽到蘇澈如此直言地勸她這個做長姐的不要再操心蘇家的事,也是第一次聽到蘇澈說許多事是父親做得太過。
難道真是逃不過的絕境?。
蘇妤回宮的時候已是傍晚,更衣後匆匆去長秋宮昏定,回到德容殿後便是一語不發地坐著。蘇澈想讓她為自己的將來求個保證,她也並非沒想過。如今卻忍不住地去想能否為家裡求個出路?
自不是指加官進爵。
如是可以,她想求皇帝讓她父親辭官養老,但皇帝興許會同意,父親卻是斷不會答應的。
嘆息搖頭。父親究竟是做了多少教人忍不得的事,連弟弟都無奈成這般。
這日晚,皇帝再往綺黎宮去的時候,就連御前隨行的宮人都以為是要去閔才人的淑哲齋,皇帝卻是連個彎都沒拐地就徑直進了德容殿。
“陛下大安。”蘇妤如常一拜,皇帝如常一扶,與她柔荑一觸卻皺了眉:“手這麼涼?”端詳她片刻又道,“怎麼了?蘇澈情況不好?”
“沒有蘇澈很好。”蘇妤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握著她的那隻手上,虎口處兩排印跡仍很清晰,是她夢魘的“罪證”。
蘇妤用手指輕碰了一碰,這細小的動作弄得皇帝一笑:“魂不守舍的,到底出什麼事了,跟朕說說。”
“諾。”蘇妤沉靜一福,隨著皇帝一併進了寢殿去。相對而坐,蘇妤的視線還是落在他手上的傷痕上移不開。
賀蘭子珩被她看得直不自在,輕咳一聲用袖口遮了手:“看什麼看?早無事了,還怕朕秋後算賬麼?”
“不是。”蘇妤喃喃道,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說,“那次臣妾是被夢魘住了。”
皇帝笑點頭:“朕知道。”看了看她戰戰兢兢地神色又說,“也沒怪過你啊。”
蘇妤抬起頭望向皇帝,目光顯得很有些空洞,無甚